這條胡同巷子和喬鏡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在他這個小處男看來,無論是哪裡的勾/欄之地,都應該是十分熱鬨的,男男女女的笑聲、拉客聲和某些不和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靡靡之音聽得讓人臉紅心跳。
但這裡不是。
如果讓喬鏡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死氣沉沉”。
巷子裡的每扇門都緊閉或者半掩著,明明今天還有微風,空氣中卻依然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古怪味道——像是女人用的劣質脂粉味,又像是某種東西腐爛後的臭味,兩者混合在一起,香不香臭不臭,讓人下意識就覺得反胃。
除了入口處的那兩位腳夫,喬鏡一路走來,就隻看到了一個打著哈欠朝門前潑水的老鴇。
看到喬鏡,她也並沒有熱情地上來迎客,因為一看黑發青年的打扮就知道肯定不會來他們這兒。因此她把眼一瞪,很凶地罵道:“看什麼看!青瓜蛋子,再看老娘把你眼睛給挖下來!”
喬鏡緊繃著下巴,嚅動了一下嘴唇,艱難擠出一句話:
“你們這兒……有姑娘嗎?”
老鴇:?
她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番麵前一副學生模樣的喬鏡,心道不會吧,這青瓜蛋子還真是寂寞了來找女人的?
可他們這樣的讀書人,不該去找那種會跳舞唱小曲兒的漂亮小妞嗎?
沒看出來啊,口味這麼重。
“有錢嗎?”老鴇斜眼瞥道。
她倒也沒有第一時間拒絕,畢竟乾的就是這種皮/肉生意,總不好把上門的客人推出去不是。
喬鏡僵硬地點點頭,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銀元。
“這麼多,能喊多少人過來?”
老鴇一見銀元,立馬雙眼放光,她一把奪過喬鏡手中的錢,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這位少爺,裡麵請!您放心,現在不是忙活的時候,那幫死丫頭們都閒著呐,多少我都能給您叫出來!”
她想要推著喬鏡進去,但黑發青年卻下意識躲開了她的手。
老鴇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重新恢複過來,訕訕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咱們都是粗人,唐突了少爺哈。”
喬鏡:“……不,我隻是不太習慣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抬腳邁進了這間狹窄的院落。
門後的世界,比外麵看上去的還要破敗一百倍。其中有些甚至都無法稱得上是房子了,隻是一間間破舊的棚屋,隻能勉強擋擋雨,而且還四處漏風。
喬鏡都無法想象,冬天的時候這些住在裡麵的人究竟該怎麼過。
棚屋的門基本都大敞著,其中一間裡放著一張舊木桌,四五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圍在桌子四周,借著陰天屋外昏暗的光線縫縫補補。角落裡,龜公正指著一個頂盆罰跪的女孩兒罵罵咧咧,一句話夾了三四個臟字,下流的讓喬鏡的眉頭幾乎都能夾死蒼蠅。
老鴇見狀,也罵了一句,她把濕漉漉的雙手隨意地在布褂子上一抹,大步走到那龜公的身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那龜公將信將疑地抬頭看了老鴇一眼,直到看到那枚銀元,這才哼了一聲,暫且放過了地上那罰跪的女孩兒,對著旁邊的一群衣衫單薄麵色蠟黃的女人們道:“先彆做了,都去好好伺候這位少爺!這可是難得的大主顧!”
聽到龜公的話,這些女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身朝著門口走來。
直到她們站在陽光下,喬鏡才發現,這些女人,大約都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儘管冬天有衣裳遮掩,但走動間,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們胳膊上,脖頸上隱約的淤青傷疤,有鞭痕、有燙傷、還有針紮出來的一個個針眼……這些女人,雖然頭發和衣服都不算淩亂,但過於萎靡的精神氣讓她們看上去形容枯槁,儘管如此,在一旁老鴇和龜公的盯視下,她們還是聽話地一擁而上,圍住了站在院中的喬鏡。
喬鏡:!!!!
他前後左右都是女人,劣質的脂粉香氣撲鼻而來,手臂也被人挽住了,費了好大勁才掙脫。
差點兒窒息的黑發青年一張臉漲得通紅,咳嗽兩聲,好半天沒喘過氣來。
“麻,麻煩單獨給我一間房。”
他說道,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顫抖。
龜公和老鴇都笑了,就連那些娼/妓們看到喬鏡這副青澀到不行的模樣,一直維持著諂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笑意,注視著他的雙眸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自覺的喜愛。
要知道,她們平時接的客人可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男性,又臟又臭,還帶了一身病,對她們動輒就罵娘打人言語侮辱。相比之下,喬鏡這樣乾乾淨淨的年輕學生就要可愛太多了。
“右邊第一間。”龜公懶洋洋地一指。
但喬鏡在進門前,卻又停頓了一下。
他控製不住地轉過頭去,盯著那個仍舊跪在屋內、看上去倔強又單薄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年輕女孩兒,他看著總有些眼熟。
“讓她也進來吧。”喬鏡說。
龜公眯起雙眼,故意拉長了聲音:“少爺,您這可就是為難我了,這位可是咱們這兒最水靈鮮嫩的丫頭,才剛來不久,我可是費了大力氣調/教——”
喬鏡壓抑住心底的怒火,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元。
“夠了嗎?”他冷冷問道。
龜公大喜:“夠了夠了!少爺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