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亞當。”
看著麵前這位笑裡藏刀的大使,左向庭臉上的表情不變,他客氣道:“很遺憾,文校長最近事務繁忙,實在是沒空出席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怎麼會呢,”亞當一臉大度地揮了揮手,“那就替我轉告文校長,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他依依不舍地和懷中的美人進行了一個貼麵禮,這才正色看向左向庭:“左先生,我今天邀請你來,其實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
左向庭暗道一聲果然來了,但麵上仍舊不動聲色地問道:“哦?願聞其詳。”
亞當飛快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像是生怕被人聽到似的,他湊到左向庭邊上,壓低聲音道:“您應該知道,晏河清的那本《五十六》在華國以外的地區也很有影響力,我也曾讀過,確實寫得不錯,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亞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副無奈的神情,“就在前段時間,這本書被我的國家中一位議員看到了,他非常生氣,覺得晏河清在中對西方進行了侮辱,並在議會上提出了要對晏河清的作品進行封殺,禁止它在本國傳播。”
左向庭眉頭緊蹙,他冷淡道:“大使,我想我們看的恐怕不是同一本書,那本書我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看過,裡麵根本沒有任何涉及到西方的內容,‘侮辱’從何談起?”
亞當道:“裡麵不是有一段主角攀登世界最高峰的情節嗎?主角在登山時救助了一位攀登失敗的西方人,這讓我們的議員很不高興。因為大家都知道,亞洲人的身體素質是遠不如西方白種人的,議會上,很多人都認為晏河清是個偏執的黃種人至上主義者,甚至不顧事實,隨意編造。”
左向庭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就因為這種狗屁不通的理由?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到底是誰在罔顧事實胡亂編造?”
他氣的渾身發抖,都沒注意到宴會上的人們都紛紛停下了交談,轉頭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左向庭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西方的方位質問道:“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就要被認定為‘種族主義者’,那麼大使,我現在就可以從你們西方的名著中舉出不下十個例子,而且遠比晏河清寫的要嚴重百倍!那幫議員,他們敢來和我麵對麵辯論嗎!?”
亞當見他真發怒了,連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消消氣,左先生,不要這麼激動嘛,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咱們可以好好坐下來談談的。”
“有什麼可談的?”左向庭卻根本不上他的當,在一個大律師麵前玩文字陷阱,那也先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厲聲道:“這本就是一場汙蔑!是令人不齒的政治作秀!大使先生,我請問你一句話,當一個正常人被醫生認定是瘋子,並且被送到了全是瘋子的醫院裡治療,他要如何證明自己不是瘋子?而且,我實在想不通這世上能有什麼理由能夠空口白牙汙蔑一個愛國者的人格和尊嚴,還是說,他們會如此認定,隻是因為晏河清是一個華國作者?”
亞當張了張嘴,但左向庭再次打斷了他。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種族主義者,”他語帶諷刺道,“您難道不覺得,您的國家太傲慢了嗎?”
亞當的臉色微沉,估計是左向庭這一番話徹底戳破了他裝模做樣的表象,讓他有些惱羞成怒了。
但亞當肯定不會承認自己的確是背後煽風點火的罪魁禍首之一,並且對於亞洲人從來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他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左先生,我隻是一位大使,對於國內議員們的決定也沒有插話的權力。如果他們最終決定要向北寧政府施壓,我也隻能服從議會的安排。”
“所以,您最好還是提點一下您的那位學生,”他挑了挑眉,絲毫不掩飾自己眼神中的輕蔑,“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大事,議員們都還是很好說話的,隻要晏河清公開道個歉,我想他們應該也就不會介意了。”
左向庭死死攥緊了拳頭,盯著亞當聲音沙啞地問道:“您不會不知道,如果晏河清真的道歉了,會在國內造成怎樣的結果吧?”
到時候,喬鏡一定會被打上軟骨頭的標簽,受萬人唾罵。
並且,他的文學生涯也就到此為止了,整個華國文壇都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處。
“你們華國有句老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亞當笑了笑,他這種威脅的事情乾的太多了,以致於現在心中沒有半點兒歉疚,“樹大招風,是吧?”
但大概是不想把左向庭逼急了,亞當想起自己政敵的事情,最後還是稍稍緩和了一些語氣:“這段時間我也會儘量寫信回國,爭取為晏河清說說好話,畢竟我與左先生有私交,這個忙還是要幫的,隻是能有多少效果……我就不能保證了。”
左向庭深吸一口氣。
他強忍住當麵揭穿這個笑麵虎小人的衝動,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多謝大使。在下身體不適,就先退場了。”
說罷,不等亞當開口,他便一甩辮子,轉身就走。
*
喬鏡是從景星闌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
他覺得很莫名其妙,又十分可笑:“我在華國寫我的文,關他們什麼事?”
景星闌眼眸微沉:“因為弱國無外交。在如今的西方人眼中,華國並不是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他們一部分隻承認北寧政府,一部分支持南方政府,還有一部在兩邊分頭下注,就希望把水攪得更渾好從中撈錢。”
喬鏡眨了一下眼睛,倒是沒生氣,隻是平靜地感歎了一聲:“真是熟悉的操作。”
“景黎那邊派人來問過我了,”景星闌說,“外交這方麵他涉及不多,亞當這個大使也算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如果要搞定這幫人,估計要付出的代價不小。”
喬鏡淡淡道:“那就不管了。”
“不管嗎?”景星闌並不意外他的選擇,隻是提醒道,“以北寧政府的一貫窩囊操作,如果置之不理的話,那幫豺狼隻會變本加厲。要知道,這場戰爭背後就有好幾個西方國家在支持。”
“之前不都說了嗎,等胭脂考上大學,咱們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喬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倒希望那位大使先生能再過分一些,再不要臉一點,這樣等咱們走之後,在華國引起的反彈就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