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少女崩潰地跪倒在地,她的麵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四肢都已經被折斷,蒼白的臉龐上是一雙死不瞑目的驚恐眼眸。
這具屍體是她的男友。
他們一起進入了副本世界,在回到地表之城的那天,兩人就去教堂結了婚。
他們在神明麵前交換了誓言,宣誓永不背叛,永不分離。
大火、喪屍、甚至是世界末日都沒有將他們分開,在生死之際,男友依然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每一次都將她從死亡關頭拉了回來。當然,她也是如此。他們互相扶持,還幫助了無數在副本世界中絕望的人們振作,是精神領袖一樣的人物。
就在昨天晚上,男友……不,是她的丈夫,還抱著她說,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夠出生在天上,一個沒有鬥爭的和平世界中。
但最終,他這樣善良的一個人,卻死於最卑劣的人心。
女孩抓住愛人冰冷的手,跪在剛下過暴雨的潮濕街道上,哭得嘶聲力竭,狼狽不堪。但周圍的行人卻隻是投來匆匆的一瞥,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們。
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亂套了。
從天明到夜晚,女孩的眼淚已經哭乾了,她神情恍惚地望著街道積水潭上城市霓虹燈的倒影,突然傻傻笑起來,低下頭,癡癡地把臉頰貼上愛人的掌心。
“親愛的,你說過的,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她傻笑起來,在發完最後一條消息後,緩緩從腰側掏出了用來防身的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觀眾們的心臟也隨之一顫。
但其實這對情侶在劇情中是非常關鍵的人物,所以比起唏噓他們的愛情和死亡,更多的人還是關注起了女孩最後這條消息的內容。
地表之城的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z和紀然這對宿敵可以說是勢均力敵,儘管z從前表現出對紀然有著執念一樣的狂熱情感,但他算計來可是毫不手軟的。無論是身邊的信徒、金主還是討好他的貴族們,都是z隨手就丟的棋子。
兩人最精彩的一次交鋒,莫過於在距離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z終於被連祁帶著人從安全屋內抓了出來,就在他準備將人就地槍/決時,天上教的信徒們卻和貴族的私軍一起包圍了此地,狙/擊手的瞄準鏡也已經對準了連祁的腦袋——
他們說,放了z。
因為他是無罪的。
這就是最諷刺的一點:無論參照地表之城哪個區域內的律法,z都是百分百無辜且清白的。如果連祁真的在這裡公開殺了人,那他本人反而會變成毫無爭議的凶手,從此被剝奪一切榮譽,被人口誅筆伐,再也不能翻身。
這些時日來,他跟隨著紀然,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找回從前的自己,挺直脊梁,能夠再一次堂堂正正地說出“軍人記的使命就是保護平民”這句從前讓他無比自豪的話語。
可是現在……
“您想好了嗎,連少將?”站在他身後的信徒輕聲問道,他看出了連祁握著匕首的五指已經開始微微顫抖,這證明著他的確開始猶豫了,“如果您真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殺了教主,那從此以後,您就真的要和那些陰溝裡東躲西藏的老鼠們沒有兩樣了。”
一滴冷汗緩緩從連祁的額角滑落。
男人緊咬著牙關,等著麵前朝著自己癡癡微笑的z,恨不得當場把他扒皮抽骨。
他們付出了多少人命,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我痛恨選擇,”他啞聲道,“但是每一次命運留給我的,其實都不是二選一。”
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將匕首送進了麵前青年的胸膛,還殘忍地在血肉中用力扭轉了一下。
“上一次做出選擇,你們把我捧上了天堂,”男人抽出匕首,冷冷地盯著倒在地上的z,不顧臉頰被濺上的鮮血,直起身子環顧一周,淡淡道,“所以這一次,諸位是打算踩我下地獄嗎?”
“——那就來吧。”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
“哈哈哈哈哈……”
熟悉的放肆笑聲在身後響起,連祁的瞳孔驟縮,猛地轉身,不可置信地望向後方。
方才那名對著自己耳語的信徒捧腹大笑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眼角都溢出了淚花,一邊笑還一邊把臉上的□□摘了下來——
他才是真正的z!
“那他是——”連祁目眥欲裂地盯著倒在地上的那具屍體,他剛才之所以沒有發現不對,就是因為這個人的眼中至死都沒有半點恐懼,反而一直掛著一種和z十分相似的神經質笑容,仿佛看到了什麼常人無法預料的東西……他看的是自己身後的教主!
“太棒了,”z樂不可支道,注視著連祁的目光既有當初看向紀然的激動,也有一股濃濃的同情與悲憫,“我非常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連少將,我是真的沒有想到,短短幾日不見,您就脫胎換骨,變成了如此璀璨奪目的樣子!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再見一麵了,那種急切的心情,啊,真是讓人夜不能寐……”
他捂著自己的心口,故意在連祁麵前露出一副浮誇的表現。
但令z失望的是,連祁卻在短暫的震驚後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垂眸盯著麵前的青年,神色無比平靜,甚至有種家長在看著自己誤入歧途孩子時的淡淡悲哀。
“我本以為,我可以給你最體麵的死亡。”他說,“很抱歉,孩子,以你的才華,如果生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你本該擁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z緩緩瞪大了雙眼。
下一秒,巡邏機器人捕捉到了這邊街道上異常上升的高溫,在判斷來源之後,一片激光橫掃過來,如果不是z被旁邊的信徒猛地撲倒在地,他就要被徹底一分為二了。
在場所有反應不及&3034記0;人全部死亡,哀嚎呻/吟聲不絕於耳,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整片街道。
唯一還站著的人,就隻有連祁。
他的臉上依然保持著那樣平靜的神情,身姿挺拔,穿著一身擔任少將時的黑色軍裝打扮——然而,一道血線卻從他的腰部緩緩滲出,不多時,便浸濕了上半身的布料。
他至死也是站著的。
z卻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他一把揮開自認為保護了神明、滿臉激動地想要攙扶他起來的信徒,像個發脾氣的孩子一樣一腳踹到了連祁的身體,發瘋似的在一片屍山血海中大吼大叫起來。
他自詡為神明,所以從不親手沾染鮮血,用花言巧語說服信徒為自己賣命。z雖然嘴上從不提起,心底還對這些傻子們不屑一顧用完就丟,但他的確是為此而感到自豪的。
在z的認知中,能夠讓信徒這樣毫無保留地奉獻,才算是真正的神明。
但是現在——看看連祁,再看看他身邊這群隻知道傻乎乎送死拍馬屁的蠢貨們——
這一局,他徹底輸了。
z哭喪著臉跪倒在血泊中,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扭頭看向了街道的另一端。
許久不見的紀然,身上穿著曾經連祁在第一次副本中穿過的那件大衣,手中還拎著一個黑色的皮箱,正冷著臉朝他一步步走來。
“啊,你來啦,”z用一種夢遊般的語氣說道,方才他還要死要活,這會兒看到紀然卻又像是一個哭泣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欣喜起來,“還換了新衣服……我還以為這件大衣已經在第二個副本裡被毀了呢,你穿上真合適,比連少將還要好看。”
他不顧自己滿手的鮮血,捧著臉頰,朝紀然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期待地問道。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紀然漠然道。
他走到連祁的邊上,把身體放平,彎腰闔上男人的雙眼,閉眼安靜地默哀了三秒鐘。
他似乎並不擔心z會趁機偷襲,而z的確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跪在地上,微笑著望著這一幕,甚至還滿足地長歎一聲,用羨慕的眼神盯著連祁看了幾秒鐘。
——癡/漢本質暴露無遺了。
而此時的直播間內,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群魔亂舞:
“連少將……我的少將啊!晏河清你好狠的心嗚嗚嗚嗚……”
“真的,這一通峰回路轉我人都傻了,好不容易才逮到z這條泥鰍,雖然我非常支持連祁把這人渣捅了骨灰也給揚了,但一想到他真要死了還有點小唏噓。結果特麼的,居然殺錯人了?”
“連祁至死都沒有實現他的理想,也沒有看到他理想中的那個社會。多少人還記得,去天上闕看一眼和平的世界也是他的夢想啊!”
“但是你們沒發現今天連少將來抓人時穿的是軍裝嗎?說明他早就有預料自己會死了,或者說根本沒想活著回去。”
“前麵我都還好,直到看到那條彈幕,說‘他是站著死的,甚至臨死前還對z記這個殺死自己的凶手說了一聲抱歉’,md不說了,後勁太大了。”
“這才是真正的信仰,太傷了,晏河清你這次真的刀的我遍體鱗傷……”
“那個突然暴走的巡邏機器人肯定也是他留下的後手之一,誰知道就這麼幾秒的時間,z居然還這麼命大?真不愧是主角啊,這特麼絕對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我恨不得想親手弄死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