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帝,招攬人才也是講究方法的。
但就在梁帝想出具體的對策之前,劉家村內發生了一件大事。
起因還是之前老村長送給劉旗的那本書。這倆小孩本就是背著家裡的大人們,每天晚上偷溜來找喬鏡的,也就是運氣好才一直沒被發現。但梁帝就住在喬鏡他們隔壁,自然不可能發現不了,梁帝本人又是個好湊熱鬨的性子,於是便興致勃勃地帶著皇後和兒子一起過來了。
他還親自嘗試了一把燒烤,尤其鐘情於旋風孜然小土豆片;皇後口味偏清淡,和喬鏡一樣一人捧著一碗山楂冰粉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兩個孩子平時的生活;而太子殿下則對景星闌改良過的奧爾良雞翅驚為天人,自打坐下後嘴巴就沒停下來過。
劉小丫雖然不知道先生新鄰居的身份,但皇後的儀態和談吐都讓她覺得,這位夫人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姐姐,一舉一動都是如此優雅溫柔,眉眼漂亮的更是像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受到皇後的影響,平日裡一向大大咧咧的劉小丫動作也不自覺地收斂了許多,雖然因為吃燒烤吃得滿臉都油汪汪的,但她還是努力挺直腰板,讓自己也坐得更直了一些。
她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不可能瞞過心細如發的皇後。
但對於劉小丫這樣孩子氣的模仿,皇後卻並不厭惡,反而有些忍俊不禁,覺得這丫頭十分天真可愛,說話的語氣也多了幾分真心的關切。
在簡略詢問過家裡的情況後,皇後又問道:“你們平時都讀些什麼書?”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皇後也隻是隨口一問,不料在聽到這句話後,劉小丫和劉旗都愣住了,劉小丫更是緊抿著唇,垂著頭不說話了。
皇後微微蹙眉:“怎麼了,為何不開口?”
劉旗為難道:“夫人,我……我們……”
他快速瞥了一眼坐在皇後身旁的喬鏡,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比較好。
他們的對話把院中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喬鏡放下手中裝著冰粉的瓷碗,用幾句話講述了一下村中學堂的現狀,當然,中間也省略了不少前因後果。
但梁帝還是目露不悅,質問道:“在朕……我不知道的地方,民間風氣竟已變成了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就連最起碼的《四書》《五經》都沒讀過嗎?”
“彆說四書五經了,”景星闌歎氣道,“劉家村一半以上的村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呢。”
這個事實讓梁帝和皇後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連想要伸手去拿最後一根烤雞翅的小胖墩太子也停頓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坐在那邊的劉小丫和劉旗。
要是換了皇宮中的人在這裡,早就被梁帝的臉色嚇到不敢出聲了,可劉旗這個傻乎乎的傻小子,卻像是絲毫沒感覺到氣氛的緊繃一樣,從懷中掏出老村長送給自己的書,照舊神色如常地問喬鏡:“先生,您看過這本書嗎?”
話音落下,院中凝重的氛圍瞬間消散一空。
喬鏡記在周圍幾人揶揄的視線中,硬著頭皮道:“……看過。”
“真的嗎?”劉旗頓時露出了一副驚喜的表情,“村長說這本書在城裡賣的很好,我剛看了一個開頭,就覺得裡麵的主角經曆特彆像先生您,沒想到您居然也看過!”
接下來,他就跟天底下所有看到好作品後興奮不已的瘋狂安利黨一樣,當著眾人的麵,滔滔不絕地開始誇獎起了這本書寫的有多麼多麼好,作為主角的梅青雲又是多麼多麼厲害,說他乃是天上文曲星轉世重生,三歲能吟詩,五歲斬白蛇,八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在夢中受到神仙點化,封印了全部神通,曆經二十餘年磨難不改初心,最終苦儘甘來,還遇上了一生所愛。
劉旗用力握拳,震聲道:“梅先生,簡直是吾輩讀書人之楷模啊!”
喬鏡:“…………”
他聽著這些離譜的劇情,臉上控製不住地露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
不是,你在說誰?
“等一下,”梁帝一邊扶額低笑一邊問他,“你確定,你說的真的是梅青雲?《重生之大梁第一相》裡的那個梅青雲?”
劉旗:“是啊。”
梁帝微微挑眉:“你把那書給我看看。”
劉旗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但還是乖乖把書遞了過去。
梁帝隻一翻,便冷笑起來。
“前些日子官府才處理了一起抄襲案子,”他的目光冰冷,盯著這本被改頭換麵、除了標題和人名幾乎和原版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的書冊,隻覺得剛才好不容易才熄下去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這些商販為了賺錢,什麼縫子都敢鑽,居然還想出了這種規避律法的投機取巧法子,真是把人當傻子看了!”
他直接把那本書撕成兩半,神色冰冷地丟進了旁邊的碳火中。
劉旗驚叫一聲,想要撲過去搶救自己的書,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書頁在短短幾息間被火苗吞噬,一時間又急又氣,連眼眶都紅了。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梁帝冷喝道,“你可知你看的那本書,原版就是你先生寫的?身為他的學生,就算不知者不罪,但你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在恩師麵前講述這件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劉旗被他這麼一喊,淚水一下子就給嚇了回去。他呆呆地站在院子裡,有些手足無措地望向喬鏡:“先,先生,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當著梁帝的麵,喬鏡當然不好說就這麼算了,他選擇換了個話題:“你之前說,這本書是村長十五文買來的?”
“對。”
“鏡書坊的定價是十文一本。”一直沒出聲的景星闌也開口了。
他的眼神沉鬱,表情看上去不比梁帝好到哪裡去,隻不過梁帝是因為想到了民間行商的亂象,景星闌則是單純的就這件事憤怒而已。
作為鏡書坊幕後的真正老板,景星闌淡淡道:“皇……兄長恕罪,是我最近在城裡的行事作風太低調了,怕是給了那些書商可以為所欲為的錯覺。”
“這個不怪你,”梁帝擺擺手說,“大梁一直鼓勵百姓行商,之前也有人提過,對於商人那些投機倒把的行為處罰&303記40;太輕了,導致很多人不知悔改,甚至知法犯法。這麼多年下來,也是時候該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