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星闌詭計多端的“催更”下,《重生之大梁第一相》第二冊的書稿,最終如期在一個月後送到了鏡書坊工人的手上。
在最後一遍修改完畢後,喬鏡看著手中那一疊厚厚的稿紙,由衷地長籲一口氣。
他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不僅僅是因為終於寫完了大綱中預定的劇情,更是因為,之後自己將會擁有很長一段休息時間。
景星闌再也不能用催更當借口了!
雖然喬鏡沒說話,但景星闌光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青年在想些什麼。他的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覺得喬鏡的思維有時候實在天真到可愛——景星闌可沒忘記,他早在一個月前,新書的大綱就已經寫好了吧?
但是就算是生產隊的驢也不能這麼乾活,雖然對於喬鏡的新書題材很感興趣,景星闌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打了一桶井水,把買來的西瓜放進去冰一冰,說是要給喬鏡做一份西瓜味的刨冰。
冰自然是他差人送來的,現在還沒到盛夏,不過為了保證生活的舒適度,景星闌還是讓王府送來了不少冰,滿滿當當裝滿了一個大缸。
喬鏡還因為這個受到啟發,在第二冊裡大筆一揮,加了一個名為何冰的新人物。
關於他的人設,以一言蔽之,就是個標標準準的理工男。何冰興趣愛好廣泛,癡迷化學,尤愛機械,但卻因為生錯了時代,隻能乖乖去學文,算是梅青雲科舉路上同病相憐的倒黴蛋之一。
梅青雲有個習慣,無論參加大小考試,都會提前兩天來到考場附近觀察環境,讓自己熟悉考場的氛圍。他也正是在考場邊上的客棧認識的何冰,在臨開考隻有一天的時候,這個年輕人還蹲在房間裡“煉丹”,還差點兒把隔壁梅青雲的房間給點著了,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務正業的混子。
但梅青雲看到他在煉丹過程中記下的滿滿一本筆記本,覺得此人實乃奇才,雖然看不懂,但和王守仁的“格物致知”有的一拚。於是兩人就此成了好友,梅青雲在了解到何冰就住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十裡的一處村子裡時,更是又驚又喜。
考完後他跟著何冰回了家,在屋內暢談三天三夜,差點兒錯過了放榜的日子。
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時,梅青雲差點兒喜極而泣,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旁邊何冰的沉默,反應過來這是何冰第四次參加秋闈了,卻依然名落孫山。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好友,正尷尬著呢,忽然一位官兵衝上來,一把將貼在牆上的榜紙撕了下來。
不顧在場學子們的嘩然,他一邊撕扯著手中的榜紙,一邊大聲宣布道:“平南本年鄉試,成績全部作廢!”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憤怒的學子們紛紛質問他為何敢這麼說,但那官兵卻隻是冷笑,還反問他們難道是打算違背聖旨嗎?
見狀,站在人群中的梅青雲心瞬間冷了。
在來的路上,他和何冰才聽到風聲,說此次考試可能有人賄賂考官,篡改籍貫。
按照律法,這種一旦被發現,就是要被發配充軍的,但是絕不至於要取消正常考試的成績——這可是整個平南地區的鄉試啊!
“到底是誰!”一位同樣考中的學子紅著眼睛,聲音嘶啞地怒吼道,“到底是誰參與了舞弊!為什麼要連累我們!”
同樣的陰雲也籠罩在了在場每個人心頭,梅青雲攥緊雙拳,顫抖著呼出一口氣,緊緊閉上了雙眼。他知道,舞弊之事一出,朝廷取消該年鄉試成績的決定絕不會撤回,他們就算心有不甘,也隻能自認倒黴。
隻是……
梅青雲的腦海中閃過少女燦爛的笑顏,和臨彆時她那滿是信任和期待的雙眼,隻覺得胸口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絞痛。
但現在最緊要的問題,已經不是他和錢小芸能不能在一起了。
梅青雲可沒忘記,自己之所以能來參加考試,全都靠鄉親們一分錢一分錢地給他湊夠了路費和書本紙墨費用。若是考中了舉人,那自然一切好說;可若是沒中……
他的內心又浮現出想要棄文從商的想法,可梅青雲又深知自己絕不是那塊料,曾經得意學生對富商的溜須拍馬在生意場上司空見慣,那種物欲橫流追名逐利的氛圍,他當真能忍受這些嗎?
梅青雲不禁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人不怕失敗,就怕大喜之後又突逢變故,正如現在的梅青雲一樣。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時,何冰卻道:“梅兄,我倒覺得這也並非壞事。”
梅青雲慘笑一聲,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何兄何出此言?”
“常言道,事不過三,”何冰卻答非所問道,他盯著地上被那官兵撕扯成碎片的桂榜,慢慢蹲下身,拾起了那塊寫著梅青雲名字的碎片,“我這已經是第四次考了,無論取不取消成績,於我來說都沒什麼所謂。我何冰這輩子都考不中的,我清楚。”
“何兄不必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何冰打斷他,反而輕鬆地笑了起來,“我隻是想通了,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準備去匠器所了。”
“梅兄,”青年正色望著梅青雲,把碎片塞進了他的手中,“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對梅兄的為人非常敬佩。但我也能看出來,你心中有怨,有不甘。距離下次秋闈還有一年時間,把這張紙給錢姑娘看看吧,或許她會給你答案。”
梅青雲怔怔地與他對視,隨後緩緩低下頭,看著手中皺巴巴的紙片上被汗水浸濕的“梅青雲”三字,隻覺得何冰這句話仿佛醍醐灌頂,振聾發聵。
他究竟為何要如此拚命參加考試?
為了前途,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為了把曾經瞧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腳下?
他捫心自問,像這樣的人欲,世間每個人都有,倒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