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公路上, 零零散散遺落著幾輛廢棄的汽車。
蘇肴乍然驚醒。
廣闊的天地間,唯有夜風還在吹拂,先前滔天的山火和濃煙仿佛隻是一場幻覺。
她猛地從地上坐起來, 這才發現自己身下墊著一件外套。
不遠處,元均背對著她,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山頭。
回憶湧進腦海,蘇肴這才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在火焰徹底吞噬掉祁山澤後, 元均就狠下心加快了速度。
或許運氣站在了他們這邊。
身後的山火追了許久, 風向終於驟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燒了過去。
蘇肴在這個過程中被濃煙嗆暈,直到現在才醒來。
“這是哪裡?”
“去C市的路上。”元均終於轉過身,隨手將幾個不明物體扔給她。
蘇肴手忙腳亂地接住。
是幾塊高熱量黑巧。
“考過駕照嗎?”
“考過。”
元均了然地點點頭:“這輛車我已經檢查過了,還有油還能開,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 就能抵達C市。那裡有個幸存者基地,規模沒有B市大,但傳出來的名聲要比B市好。”
他交代了這麼多,蘇肴的心底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那你呢?你要去哪?”
元均沉默了幾秒, 才開口:“我要回去找宋知歡和宋知凡, 他們不一定死在了懸崖下。”
這話一出, 蘇肴的鼻頭瞬間開始發酸。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被火焰吞噬的祁山澤。
“他、祁山澤死了嗎?”
元均沒說話。
他的沉默說明了所有。
蘇肴回頭看到的一切, 他也回頭看到了。
那麼大的火勢, □□凡身都逃不掉。
眼淚很快就溢了出來,但蘇肴不敢在元均的麵前落下,強迫自己憋了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
元均拒絕了她:“你不怕嗎?隊長臨死前的模樣,你明明也看過。和他待在一起的我們,說不定也是同類。”
怕嗎?
肯定是怕的。
好端端的人類竟然能夠變成怪物, 換做誰都被嚇得掉san值,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你不用再跟著我們了。”
“說不定他們都死了,我回去也是送死。”
山火還沒停,隨時都可能調轉風向,而他要深入山林去找人,說不定就會被困在其中活活燒死。
眼前的女孩眼眶微紅,卻又死死地忍著淚意,看上去像是一隻即將被再次遺棄的流浪貓。
元均放軟了語氣:“這些天,是隊長對不起你。”
他們這群人,不會把幾次救命之恩、幾次施飯之恩強硬地摁在蘇肴的頭上。
從最開始,本就是隊長違背了她的意願,做出了一係列的強迫之事。
“如今他生死不明,是你離開的最好機會。”
“去C市吧,你可以在那重新開始生活。如果隊長還活著,我不會告訴他你的去向;如果他已經死了,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他已經將蘇肴的所有後路全都安排妥當。
食物給了,交通工具找了,方向也指明了。
最後的交代結束,元均就提起自己的背包,轉身欲走。
“等等!”
蘇肴慌忙地叫住他:“你總該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植物係異能者,還是、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元均的腳步頓住。
他或許是考慮了很久,終於開口道出真相。
“你也是A大的學生,應該知道那株害死了大半個校區的白龍骨。”
“末世來臨那天,我和他回校看望以前的教授。異化植物暴起,他為了救人,被它卷到了幾十米的高空。一個月後,異植突然消失,他也重新回到了地麵。”
“我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當他再找到我時,就變成了半人半怪物的形態。”
元均當時也被困在校區裡,但他覺醒了異能,比其他人活得更加輕鬆一些。
但他再次看到祁山澤時,後者頂著一副人類的軀體,臉上卻長滿了詭異的多肉植株,胸前胸後更是生出了一截白龍骨。
“又過了兩個月,他才徹底變回原樣,屬於人類的思維也漸漸地回來。但是我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祁山澤,他的人性思維被侵蝕了大半,變成了類人的怪物。”
“作為一個正常人,我也應該害怕。但我跟他有著二十幾年的交情,知道他其實還是那個人,隻是身體裡多了一些非人的意識。”
“後來他又救下了宋知凡和宋知歡,期間吞噬了其他的異植,形態也變成了如今的藤蔓。我們都知道這件事,但不約而同地瞞了下來。”
元均說完了這一切,蘇肴也徹底愣住了。
她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了曾經那些出在祁山澤身上的異樣。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元均擺擺手,抬腳沒走幾步,最後又停了下來。
這次他沒回頭。
“其實他當初救了一個A大的女孩,那個女孩摔倒在地,他正好擋在她的前麵,用雙手抓住了那截要人命的龍骨。僵持了半個小時,最後被異植卷上了天。也就是從那天起,那株殺人異植才終於停了下來。”
“後來花費了三個月,他才想起一切。再後麵兩個月,我們是在A市度過的,從市中心一路轉到市郊工業區,最後在某個倉庫停下,他才找到想找的人。”
他說得越多,蘇肴的心臟就跳得越快,心底升起了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救下的那個人,是誰?”
元均沒正麵回答她。
“在此之前,你或許不認識他,但他曾經出現在A大某個比賽的友情讚助商裡,差一點就能上台為你頒獎。”
可惜某人25歲,總在遲疑是否有些老牛吃嫩草,亦或者疑似利用職務便利、哄誘欺騙單純貌美大學生。
元均本來不準備說出這些。
但他太清楚好友的性格,先前無人知道周武斌頂替了他的功勞,他便一直暗自嫉恨;後來哪怕知曉了,沒有合適的契機,他也不屑於將這種救命之恩說出來,好像是在挾恩圖報。
如今說出來,隻是希望蘇肴看在這件事的份上,牢牢地保守這個秘密。
就算祁山澤已經死了,也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人類能和異植相互寄生。
但蘇肴卻不肯罷休,她甚至想要去拽住元均的衣擺。
“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