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裡說, 蛇性本銀。
焦嬌直觀地感受到了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的衣衫已經淩亂得不成樣子,裙角還殘餘著巨蟒的涎水, 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
那雙如同銅鈴一般的蛇眼, 幽深陰森地盯著她,眼底仿佛要躥起火來。
它把她當成了雌蛇。
所以才沒有殺她。
該是有多天真,才會把妖蟒當做“善良”的蛇大仙, 隻懲罰惡人、單單庇護她?
焦嬌忍著眼淚, 她看到了巨蟒正在躁動不安拍打地麵的蛇尾,瞬間回憶起那處能夠絞殺成年男子的力道。
“我餓。”
她抱著被褥,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虎視眈眈的妖蟒。
“那些果子太酸了,我沒有吃飽。”
巨蟒愣了一下, 蛇尾將已經涼透的死野兔推到了人類的麵前。
——吃。
焦嬌搖搖頭:“我不要吃這個, 我還想吃果子, 之前吃的那種果子。”
她指了指已經空了的供盤。
那是巨蟒千裡迢迢尋來的蛇果,隻有七八顆,全進了她的肚子裡。
啪,啪,啪。
蛇尾又在拍打地麵了。
巨蟒心頭的怒火被猶豫替代,它當然可以再去采摘蛇果。但那處地界離這裡太遠了, 哪怕是它,一去一回,也得一個日夜。
焦嬌看出了它的遲疑, 忍住懼怕從簡陋的床鋪裡爬出,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它的蛇尾。
“我好餓,餓到什麼都不想乾,隻想吃那種果子。”
“也許吃飽了, 就會好一點兒。”
不多的靈智轉動了一下。
巨蟒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它帶回來的獵物,她確實沒吃多少,更談不上填飽肚子。
雄蛇本來就有義務,在求偶期滿足自己的雌蛇。
“啊!!!!”
焦嬌驚叫一聲,月要肢突然被蛇尾卷住,吊到了半空中。
她以為是巨蟒看透了她的意圖,準備將她吞進嘴裡。
後者也確實張開了嘴。
長長的蛇信子直直地襲來,將她從頭添到尾。
焦嬌不敢反抗,柔嫩的臉蛋被粗糙的蛇信子刮得粉紅。
不知“親昵”了多久。
巨蟒終於肯放過嘴邊的人類,將她重新放回床鋪上,蛇尾順勢推搡了一下。
——乖乖等著。
在它瞥來的眼神裡,焦嬌好似讀出了它的潛台詞。
該不會......它該不會真的要去給她摘果子吧?!
事實證明,巨蟒就是這個打算。
它當著人類的麵,再次鑽進了地底,一眨眼就徹底消失了蹤影。
焦嬌呆愣了半晌。
耽誤了這麼些時間,夜早就過去了,外麵的天也有些蒙蒙亮。
“蛇大仙,蛇大仙?”
她趴在大洞前,朝著深處喊了好幾聲。
無蛇應答。
焦嬌咬了咬唇,猛地站起身。
跑,快跑!
哪怕還是會被抓回來,也不能不跑!
萬一、萬一這條蟒蛇真的把她當做雌蛇......隻要想到那個畫麵,焦嬌心底就生出一陣寒意。
她這次什麼也沒帶,硬著頭皮一直往山下跑,全程提心吊膽,生怕巨蟒回來得早,再次將她抓住。
或許是那果子真的不好找。
一直到焦嬌跑下山,巨蟒也沒有再出現。
山下隻有橫七豎八散落在地的行李,以及幾十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他們是護送將軍小姐回京的護衛,沒有倒戈的那一半人,當晚就被滅了口。
焦嬌走在一眾屍體中,看到了幾張眼熟的麵孔,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三皇子,她的未婚夫,太狠了!
為了得到她父親手裡的兵,簡直是算計了一切。
她必須安然無恙地回到京城,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父親,讓他早做準備,以免被三皇子陷害!
思及此,焦嬌再也沒時間悲傷。
托著車廂的馬還幸存著,它靠著啃食路邊的野草,活到了今天。
穿著灰色布衣的“男子”翻身上馬,馬鞭揚起又落下,隨著幾聲嬌喝,很快就消失在山路儘頭。
隻剩下馬蹄帶起的灰塵。
.
偏僻的山村裡,剛上演了一出鬨劇。
獵戶家的兒子被狐妖上身了!
據說最開始隻是整夜整夜地夢見自己“背狐行走”,在半夢半醒間哭喊不止;後來白日裡也開始渾渾噩噩,見到人就又哭又笑。
四鄰八舍的村人,甚至還看到過他作狐狸姿態,鑽進雞窩裡活生生地咬死了十幾隻雞!
這下可不得了,瞬間惹惱了十幾戶人家。
當場就有人請來了德望最高的裡正,要將狐妖附身的獵戶家小兒活活地燒死。
也是湊巧,火堆還沒架起來,就有一個穿著道士服的捉妖人路過。
隻見他麵如白玉,身形俊拔,在人群外旁觀了片刻後,才高聲道出自己的身份。
“你有辦法驅妖?”
“山人自有妙計。”
捉妖道士放下自己的行囊,從中掏出了符咒和桃木劍。
獵戶家的小兒子還被架在木頭上,此時正齜牙咧嘴地盯著前者,像極了一隻妖狐。
捉妖道士也不懼,他將符咒貼在對方的腋下,拿著桃木劍舞了一圈後,獵戶家小兒就突然開始尖嘯,那叫聲極其淒厲,完全不像是人能夠發出的聲音。
全村人都被嚇得夠嗆,齊齊後退一大步。
隻有捉妖道士沒退,嘴裡還念念有詞。
須臾,桃木劍終於擊出,正中獵戶家小兒的腋下。
一團黑影就這麼硬生生地被他挑了出來。
在其他人尖叫之前,捉妖道士打散了那團黑影。
一場妖詭之事就這麼落下帷幕。
捉妖道士也在全村人的歡送下,離開了偏僻山村。
他走了好一段路,在某個岔路口突然回過頭。
“身後跟著的是哪位兄台?不如早點現身,以免在下誤傷了你。”
片刻後,一道身影纖瘦的布衣“男子”從樹後訕訕地出來。
捉妖道士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跟行之人身形不高、麵若好女,身上的衣衫與白皙嬌嫩的皮膚全然不搭。
隻一眼,他就認出了這人的真實性彆。
“這位姑娘,不知跟著在下有何用意?”
穿著男子衣衫的姑娘,臉一下子就紅了。
沒錯,她就是剛從妖廟裡逃出來的焦嬌。
哪怕是騎著馬,也不可能沒日沒夜地趕路,休息之時,正好撞見了山村裡的鬨劇。
剛才捉妖師露出的那一手,她全程目睹,看得比誰都認真。
所以才會眼巴巴地跟了上來。
焦嬌被識破身份後,也隻有一瞬間的羞意,但她很快就拋開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