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天空又飄起小雪, 路上行人都裹緊外套，頭縮進圍巾, 手揣進兜，腳步匆匆往家趕, 天色黑得早，不到六點，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來。
所有人都有方向, 唯獨祁湛沒有。
他順著路慢慢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要去哪兒, 眼前仿佛是沒有儘頭的黑洞, 逐漸將他吞噬。
祁湛是恨的。
恨他們既然不相愛, 為何還要帶他到這個世上, 恨他們既然帶他到世上，為何又都不肯愛他。
他血液冰涼, 走到十字路口時猛然頓住, 一個人的路太長太黑，他突然很累，不想再繼續往下走。
冷冽的風刮過耳畔，祁湛緩緩閉上眼。
“賣紅薯！熱乎乎的烤紅薯！十塊錢三斤，保甜！”
這時,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乍然響起。祁湛眼皮一動，眼前閃過那個最冷的夜晚，女孩捧著烤紅薯的模樣, 她眼睛亮亮的，裝有世上最明亮最溫暖的光，她說：“祁湛，我喜歡你呀。”
祁湛霎時清醒，睜眼往後退了幾步，下一瞬，呼嘯而來的車從他麵前駛過。對麵，中年男人揭開鐵皮桶，白騰騰的熱氣飄出來，帶著紅薯的清甜。
這次，祁湛終於有了方向，他拔腿往前跑，他現在，迫不及待想見那個女孩。
臨近七點，二樓房間的燈亮著，祁湛站在門外的樹下，微微仰頭，靜靜凝望著映在紗簾上的模糊剪影。
過了會兒，祁湛摸出手機，他有商陸的號碼，也加了她的微信。
“在忙？”
“吃飯沒？”
“降溫，記得多喝熱水。”
……
他來回輸入好幾次，最後還是點開網頁：如何和女生聊天最自然，打完剛要搜索，他手頓了頓，又加幾個字進去：如何和喜歡的女生聊天最自然。
“祁湛！”突然，一串急促腳步聲響起，他來不及驚訝二樓的剪影不是商陸，手忙腳亂將手機塞回口袋，回頭就看見燦爛的笑顏由遠及近。
今天商陸穿的是酒紅色雙排扣羊絨大衣，戴著同色係毛線帽，簡單的藍灰牛仔褲，深灰的短筒雪地靴，從小雪的夜裡跑近，像極從童話裡跑出來的小仙女。
商陸就說她沒看錯，離得遠，她也能一眼認出那是她的祁湛。她飛奔祁湛麵前，說話太急，不停哈出白霧：“這麼冷你怎麼來了？今天降溫，你怎麼穿那麼少？你吃晚飯沒？你在這兒等了多……”
“久”字未出口，祁湛就拉過她往懷裡一帶，緊緊抱住她，抱住這世上，他唯一的溫暖，他頭埋在她發間，低聲喚她：“商陸。”
商陸愣住，如果不是這觸感太真實，她幾乎懷疑她還在夢中，不過很快她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
醫院？
她心頭一跳，瞬間反應過來祁湛今天為何反常，祁昀犯胃病的時間線，果然提前了。
商陸的心密密麻麻疼起來，她抬手用力回抱住祁湛，恨不能將她所有的溫度都給他，暖住他冰冷的心。
她軟軟回：“我在。”
“我……”
咕！
祁湛剛開口，他肚子冷不丁發出動靜打斷他，他今天一天都沒吃飯了，祁湛臉騰一下紅了，所幸光線不是很明亮，看不真切。
他鬆開商陸，看飄雪，看路燈，就是不看商陸。
商陸嘴角彎了彎，二話不說，自然握住祁湛的手，他的手冰涼刺骨，她亦牢牢握住不放，拉著他往前走：“我也還沒吃飯，一起去吃東西吧。”
商陸的掌心仿佛有一團溫暖的火，蔓延著融掉祁湛全身的寒意，他乖乖任商陸牽著走，走出小區，他才扣緊商陸的手，輕咳一聲：“吃什麼？”
商陸微微仰頭，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笑意：“和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呀。”
*
轉眼到了年底，在三十來臨前兩天，期末考成績出來了。吃過晚飯，孟解憂興致勃勃登陸她的學號查成績。
這次她一如既往發揮穩定，語文98，數學72，英語75，物理56，化學62，生物50，政治65，曆史72，地理61，總分611，按照以往的排名，應該在班級55-58名之間小弧度波動。
“下次再進步，不急。”孟解憂自我安慰著，正想敲商陸問她的成績，孫誌濤的電話進來了。
“我艸我艸我艸啊！”電話剛通，孫誌濤就在對麵咆哮，“綠蔥，你知道我在我舅家看到什麼不？！”
綠蔥是孫誌濤給孟解憂取的外號，孟解憂興致缺缺：“看到什麼啊？”
孫誌濤神秘兮兮壓低聲音，“知道這次的年級第一是誰不？”
“不知道，沒興趣。”孟解憂端起水杯，“反正誰是第一名都影響不了我的座位，也不能讓我和陸陸陸同桌。”
“祁湛。”孫誌濤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