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1 / 2)

祁言不知道孩子在陽台, 卻也沒敢靠得太近, 她上前一步, 柔順的黑發輕輕蕩起來, 尾梢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線, 忽而迎麵撲來一股熟悉的香味, 像冰涼的柑橘,又像沉厚的檀木, 冷得雲淡風輕。

是“狩獵女神”的味道。

陸知喬今天沒噴香水,聞到素來屬於自己的味道,也是一愣, 她輕吸了吸鼻子,默然凝視著祁言,幽然香氣順著鼻腔流進肺裡, 將她層層環繞。

從來都沒覺得, 香味有如此撩人。

“嗯?”祁言不自覺往前傾斜, 挑起眉尾,深邃的眸裡濃情纏|繞。

陸知喬莫名紅了臉, 慌忙避開她目光,低頭去看小冊子, 伸手接過來:“這個是……什麼意思?”

見她如此, 祁言曉得適可而止,往後退了半步, 亦收斂起玩笑神色, 說:“妞妞長大了, 有些東西是時候教給她了。”

這人麵皮薄,拿不準是否能接受直白的說法,便隱晦些。祁言自己倒是無所謂,她從來不覺得月經是羞恥的事情,更不認為性|教育是洪水猛獸。過去三年裡,在學校看到許多孩子一邊壓抑羞恥,一邊忍不住想要探索的樣子,總感到悲哀又無奈。

陸知喬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疑惑問:“你怎麼知道?我也是剛下班,看到妞妞在洗褲子……”

話到一半頓住,不必解釋也懂了。

今天女兒在學校考試,猜也能猜到是突發情況。她忽然感到慶幸,自己身為母親顧及不到的地方,有祁言在,心霎時暖融融的,滋味萬千。

“謝……”

“噓。”祁言豎起食指,溫柔一笑,“需要我代勞嗎?”

陸知喬尷尬道:“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祁言識趣不勉強,點點頭:“好,那我回去了。”說完退出去,主動關上門,既規矩又有分寸。

心裡空空的,陸知喬盯著自家門半晌,低頭翻了翻手冊,很薄,隻有二十來頁,但相關知識科普很全麵,其中第二頁就是男女生|zhi係統差異圖解,雖然是卡通畫的形式,但也畫得有模有樣,真像那麼回事。

男人的圖沒反應,女人的圖倒是看得她有些麵熱。

這一天早晚要來的,她既是母親,就避不開,有這個義務和責任去教導孩子,正經的知識大大方方講出來,沒什麼不好意思,反倒遮掩躲藏才會引人想歪。

下定決心,陸知喬把小冊子放到一邊,抬頭見女兒還在跟洗不乾淨的小褲做鬥爭,好笑又無奈地走過去:“妞崽,不洗了,放這裡等下媽媽來洗。”

“不要,我自己洗……”小姑娘臉蛋紅紅的,嘴巴噘得能掛油瓶。

女兒近兩年越來越害羞,換衣服避著她,小褲也不讓她洗了,起先她沒注意,還以為是自己疏於陪伴,使得孩子心理上產生了隔閡,可今天她才意識到,女兒即將進入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一切都是正常現象。

陸知喬頗為感慨,眼神溫柔得化水,輕輕攬住女兒的肩膀,說:“這樣子洗不乾淨的,丟掉吧,媽媽給你買新的。”

“唔,好吧。”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明天還要考英語,陸知喬讓女兒去背單詞複習,收拾了一下陽台,帶著那本小冊子進廚房,邊做飯邊看。

吃完飯,母女倆坐在沙發上,陸知喬醞釀著要怎樣開口,卻不料女兒先跟她說了,支支吾吾羞怯不已,腦袋都快要埋進沙發縫裡。她才科普了兩句,女兒就小聲說:“媽媽,我都知道了,就是每個月都有的嘛,我們班女生也是,說明可以生寶寶了。”

“……”

“做女生好麻煩啊,墊那個東西難受死了,唉。”

陸知喬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想到這些東西僅靠同學之間傳播,極其容易走歪,心裡後怕不已,遂端正了神色,耐心給她講男女之間生|理構造的不同、月經的原理、注意事項等。

講得口乾舌燥,終於喝水喘口氣,又繼續講。

“妞崽,媽媽不能隨時隨地在你身邊,所以你千萬要學會保護自己,在學校可以跟男生玩,但是不能有肢|體接觸,如果有男孩子強行用手或者任何身體部位碰你,你就狠狠踢他這個位置,明白嗎?”

說著比劃了一下dang|部。

不止是對待異性,同性也一樣,她從小就教育女兒,如果在學校被人欺負,就欺負回去,打傷了打殘了媽媽給賠,但絕對不能當包子。

小姑娘認真地點頭,神情嚴肅。

其實這些她多少懂一點,班裡的女同學比她知道得更多,上初中簡直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雖然好奇,但還是聽媽媽的話。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的親人。

“媽媽……”陸葳突然撲過來抱住她,“我會聽話的。”

你彆不要我。

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卻用行動表達著,兩條細小的胳膊緊緊箍著她的脖|子,撒嬌不肯放。

.

休息了一會兒,陸知喬準備出門給女兒買衛生用品,她帶上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敲響了902的門。這次很慢,她敲了好幾遍,以為屋裡沒有人,正要轉身走,門才緩緩打開。

屋子裡很暗,隻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祁言披散著頭發,半張臉隱沒在陰影裡,神情有些落寞,看到門外的人那一瞬間,睫毛顫動著,抬了抬眼皮,眸裡綻開克製的欣喜。

但隨後,她目光落在陸知喬手上,眼神倏然黯淡,淺淺地勾起嘴角:“教完了?”

香味比方才更濃了,越聞越覺得冷,極致入骨的冷淡。阿爾忒彌斯向來如此,噴得再多,香味再濃鬱,也不會嗆鼻使人嗅覺失靈,而是循序漸進地將人淹沒,不知不覺沁潤心脾。

陸知喬靜然望著她,遞書的動作一頓,手往回縮了縮,輕輕嗯聲,後麵那句“我來還書”咽了下去,沉吟片刻道:“有件事想跟你說。”

那雙瀲灩如琥珀酒的眸子又亮起來。

她主動進屋,自顧自換鞋,坐到沙發上,輕車熟路仿佛在自己家。祁言愣在門口半晌,關上門,過去挨著她坐下:“怎麼了?”

“上次答應你做模特,過年去拍片……”昏暗的光線裡,陸知喬素淨的麵容被模糊,連聲音也混沌了。

“你看能不能改個時間?”

“可以。”祁言臉色微僵,笑了笑,“你平常那麼忙,假期就多陪陪孩子吧,片子什麼時候拍都可以。”

本來已經做好祁言寸步不讓的準備,以為要費一番口舌,誰知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陸知喬一時感到內疚,張了張嘴:“祁言——”

“嗯?”

“對不起。”

祁言心知共同度假泡了湯,雖沒有抱太大希望,但仍有點失落,聽陸知喬這麼說,玩笑道:“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

陸知喬想歪了。

補償?

總想到那天晚上,即使已經過去很久,也依然清楚地記得每個細節。她臉頰湧起熱意,低垂的視線落在拖鞋上,沒說話。

燈光昏暗,朦朧的影子惹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