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祁言怔愣，手裡的糖果掉在地上。
陸知喬淺淺地勾起嘴角，沒說話，彎腰替她撿起糖果，放回盤子裡，片刻才輕聲道：“都寫在臉上了。”
“……”
“說吧。”
祁言低下頭，纖長卷翹的睫毛顫了顫，似在猶豫掙紮。突然她站起身，一陣風似的快步進了臥室，沒幾秒又出來，手裡捧著幾張照片，一股腦兒遞給陸知喬。
“我偷拍的。”她主動坦白。
陸知喬接過來看了看，先是愕然，而後眼底浮起一絲驚豔。照片裡的人是自己，穿一條白色敞肩連衣裙，坐在椰子樹下，微笑凝望著海邊塑沙雕的女兒。
那時，祁言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默默看著。
“我本來打算自己私藏，但還是覺得應該尊重你，這些照片……”
“我很喜歡。”
陸知喬輕聲打斷，抬起頭，如水的眸子裡映入祁言嫵媚冷豔的臉，望儘她神色由愧疚到欣喜，唇角緩緩掀起來，“但是，我要拿走。”
“留一張給我吧。”祁言討價還價道，坐下來抱住她胳膊。
“好。”
話音剛落，她臉頰一熱，被什麼軟軟的東西嘬了下，而後手裡照片被抽走，又塞回來，少了一張。
回到家，陸知喬把相冊放進了一個精美的禮品盒裡。
年年春節出遊，今年是最值得紀念的一次，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她想了想，把祁言偷拍的幾張也放進去，手腕一轉，不經意瞥見背麵似乎有顏色。
她把照片翻過來，竟然每張背麵都寫了字。
——我心相屬，日久月長
——欲求永年，此生歸償
——伊人隔塵，我亦無望
……
.
開學後，祁言不能送陸知喬上班了，顧慮到流言蜚語的影響，也不能帶陸葳一同去學校，隨著假期結束，三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先前的狀態。
新學期伊始，班主任特彆忙碌，又是上課又是開會，偏巧學校來了五個實習老師，其中一個被分到祁言班上，她忙碌之餘還要跟實習老師交流，一如當年師父帶她那般。
姑娘叫楊清，今年大三，和祁言一樣念的江城師大，本地人，長了一張清透水靈的臉，聲音也脆脆的，細心勤快會說話，沒兩天就跟祁言混熟了，私下一口一個姐姐喊她。
這天下午開完會，辦公室裡隻有楊清在，祁言一進去就看到那姑娘低著頭笑，笑得身子發抖，好奇問：“什麼高興的事，嗯？”
楊清抬頭，臉都笑紅了，見是她，忙舉起手裡的紙條：“言言姐，你快看，笑死我了哈哈哈……”
“這是——”祁言接過來看了兩眼，皺眉，“我們班學生給你的？”
“嗯嗯。”
紙條上是兩句生澀的情話，字跡一看就出自孩子的手。
楊清喝了口水，緩一緩，笑道：“現在的學生都這麼早熟嗎？我才來幾天……”
“知道是誰嗎？”
“陳佳強，他剛塞給我就跑了。”
祁言神色忽而凝重，隨手把紙條撕得粉碎，灑進紙簍裡，淡聲道：“小楊，你來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有三條紅線不能踩，尤其師生戀是禁忌中的禁忌。”
“我知道，言言姐，就是覺得好笑，這些小朋友啊哈哈哈哈。”楊清笑得前仰後合，卻見祁言繃著臉，沒有一點緩和的意思，這才堪堪止住笑，表情也嚴肅起來。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不理他。”姑娘認真道。
祁言擰眉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卻仍有點不放心，於是叮囑道：“從今天開始，直到你實習結束，不要對陳佳強表現出任何區彆對待的意思，無論故意不理他，還是故意留心他，都不要，就像平常一樣，明白嗎？”
“嗯嗯。”
“假如他再給你紙條，彆看直接扔掉，或者有什麼彆的舉動，譬如找你聊天，你記住，不能跟他獨處，要麼在教室，要麼在走廊，其他地方都不行。而且不光是他，跟所有男學生都要保持距離。”
她說得煞有介事，楊清愣住了，抬手擋住嘴：“這麼嚴重……”
祁言挑眉：“你以為呢？”
姑娘用力地點頭：“好，我記住了。”
……
天色漸暗，校園裡空蕩蕩的，寂靜無聲，祁言從辦公室出來，跟楊清分彆，徑直往停車場去。她下到一樓，拐彎，冷不丁瞥見綠化叢邊蹲著兩個學生，鬼鬼祟祟的，很是眼熟。
“妞——”她險些喊錯，忙改口，“陸葳。”
不是親閨女，勝似親閨女，認錯誰也不會認錯這小妮子。
兩人猶如驚弓之鳥，蹭一下站起來，倉皇失措地看著她，捂在懷裡的東西啪嗒掉地上——是手機。陸葳趕忙撿起來，摁了兩下，背到身後。
“王哲毅？”祁言看清旁邊男生的臉，皺眉，“都放學這麼久了，不回家在這乾什麼呢？”
誰也沒吭聲。
陸葳臉色很難看，眼珠子亂瞟，隨後低埋下頭，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王哲毅稍微鎮定些，隻可惜終究是孩子，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神色間也有點慌。
突然，他開口：“我在教陸葳打遊戲。”
誰能想到都這個時候了，班主任還沒走，他臨時編謊，心知今天手機是保不住了，卻見祁言隻是冷著臉，狐疑的目光來回掃視，半晌才道：“回家去。”
——呼
小男生鬆一口氣，看向陸葳，兩人短暫交換了眼神，背起書包，轉身往校門口走。
……
祁言比陸葳先到九樓，掐著點等人。
電梯門叮一開，小姑娘從裡麵出來，看到她，神情一慌，忙跑過來抱住她胳膊，撒嬌道：“祁老師~不要告訴我媽媽好不好？”
祁言原本準備好滿肚子質問的話，此刻忘得乾乾淨淨，這小妮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三兩句把她一顆心哄得軟軟的。於是揚了揚眉尾：“沒做虧心事，為什麼怕媽媽知道？”
“可是——”陸葳眼珠一轉，委屈巴巴兒道：“我媽媽說不準在學校玩手機。”
祁言愣住。
看著小姑娘滿臉天真的模樣，她不禁疑惑，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兩個孩子鬼鬼祟祟的，真的隻是打遊戲？細想似乎合理，上學期她繳過一次陸葳的手機，想必陸知喬回去告誡了女兒，再被抓到玩手機就如何如何。
聯想起那天陸知喬暴怒打女兒的場景，這孩子害怕慌張也不是沒有道理。
祁言思慮片刻，揉了揉她腦袋，扯謊道：“好，我不說，快進去吧。”
小姑娘嘿嘿笑兩聲，掏鑰匙開門，祁言也跟著一塊兒進了屋。
下午她給陸知喬發微信，問什麼時候下班，那人到現在也沒回，猜測又是加班。她進廚房轉了一圈，打開冰箱看有沒有菜，琢磨晚上在這裡做晚飯。
“妞妞，晚上想吃什麼？”
祁言從廚房出來，看到小姑娘在翻箱倒櫃找東西，客廳一排櫃子開了兩個，儲物箱和一摞相框被搬了出來，放在旁邊。
那摞相框……
“隨便都行。”陸葳從櫃子裡翻出來一袋零食，像挖到寶貝似的，咧著嘴笑，轉手拎到茶幾上，把儲物箱塞回去。
祁言凝視著相框，最上麵那張男人的照片，輕聲問：“妞妞，這是誰？”
小姑娘探頭過來看了一眼，很自然地說：“我爸爸。”
話音剛落，客廳大門從外麵開了，陸知喬披著一身涼風進來，抬眼望見祁言，愣了愣，下意識揚起嘴角，隻是眼裡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展露，不經意看到地上的相框，就被凍得僵硬。
慌亂，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