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0(1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1254 字 4個月前

()電話裡的聲音帶著哭腔,無比淒涼,陸知喬聽得頭皮發麻,立刻反應過來“她”是誰,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董事長,那個她曾經無比崇拜的女人,走了嗎?

她與董事長之間並不熟悉,亦沒有多少感情,這些年對方深居簡出,幾乎見不到影子,在她記憶裡越來越淡,越來越遙遠。可就是這樣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突然有一天離開了,她才發現自己心裡隱藏著一份情愫,繼而生出濃烈的悲壯感。

聽著舒敏希顫抖哽咽的聲音,她悲從心起,惋惜,遺憾,仿佛逝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時代。

一晃,好多年了。

“什麼時候的事?”

“半小時之前,腦死亡了。”那邊抽泣著,頓了頓,“我現在在醫院,已經聯係了殯儀館。”

陸知喬心揪了一下,眼睛有點濕,她對“死亡”兩個字過敏,多年以後的今天再次遇到,近在身邊,那種恐懼和心酸仍然記憶猶新。她握著手機斟酌半晌,說:“公司這邊有我,你放心吧。”

“等會兒下班,你能到我家來嗎?”

“好。”她毫不猶豫答應。

沉默了許久,電話被不聲不響掛掉。

陸知喬盯著手機文檔界麵,歎氣。前兩天舒敏希回公司,看起來精神尚好,她以為自己可以解放了,卻猝不及防被升職,沒兩天這人又走了,今天她便得到了噩耗。

許多事情一樁疊一樁,堆積如山,讓人反應不及。

又一通電話打進來。

是下屬的。

前兩天公司人事稍作變動,整體迎來一次晉升,她成副總後,原銷售部經理孫建接替了總監之位,管理銷售、市場、公關三個部門。這兩天她和孫建在做交接,事情一籮筐,搬辦公室都是用“偷”來的時間。

陸知喬接了電話,一講就是三五分鐘,幾句話講不清,索性下去。

她掛掉,看著編輯整理好的文檔,決意暫時放一放。因為除了發給祁言之外,還要當麵解釋,怕又出什麼岔子,乾脆等忙過這一兩天再說。

待陸知喬回到辦公室,已是六點十分。

外麵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夾著風斜斜地砸在窗玻璃上,天色陰沉昏暗,馬路上擁擠的車輛堵成長龍,紅黃色尾燈交彙一片。

老天爺也在哭。

陸知喬給女兒打電話,說自己不回去吃飯,孩子在電話裡笑得正開心,旁邊有祁言的聲音,含糊應了句,迫不及待先掛掉。她看著窗外雨霧朦朧,歎了口氣,轉身收拾東西離開。

……

路上有點堵,陸知喬開了一個小時的車才到小區,由於舒敏希提前打過招呼,保安給她放了行。

院子大門是開的,屋裡每層樓每個房間都亮著燈,陸知喬把車停在院裡,關上院門,進屋。傭人開的門,一見她有些欲言又止,目光投向樓上,歎氣。

陸知喬心中了然,上樓敲了敲門,輕輕推開。

屋裡光線較暗,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舒敏希獨自坐在窗台上,屈起膝蓋支著胳膊,另一腿伸直,背靠軟墊,凝神望著窗外發呆。

“敏希姐。”陸知喬喊她,緩步走過去。

那人聞聲轉過頭,蒼白的麵容顯出疲態,頭發有些亂,衣服皺巴巴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她看向陸知喬,嘴唇微動:“你來了。”

她哭過,眼睛鼻頭都發紅,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陸知喬坐到她身邊,想握她的手,又覺得有些不妥,便抓著了她腕子。諸多安慰的話語湧到嘴邊,一時說不出來,手抓著,最後仍是握住她的手。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響起陣陣悶雷,雨勢愈大。

兩人靜坐,誰也沒有說話。知道的,是摯友去世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跟愛人生離死彆——所謂濃厚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吧。陸知喬愈發想不明白了。

悲傷會傳染,她才坐下幾分鐘,心裡就堵得難受。閃電,悶雷,窗外劈裡啪啦的雨,在此刻沉靜的氛圍裡敲擊著她的情緒。

“已經送去殯儀館了。”舒敏希啞著嗓子開口。

“明天上午火化。”

殯儀館,告彆,火化。這些詞語像炸|彈一樣在陸知喬腦中轟開,瞬間勾起她的回憶,那地方,她一點也不陌生。“這麼快?不需要……在公司發訃告嗎?”

“她想安靜地走。”

“沙紀知道嗎?”

舒敏希微怔,臉色沉下去:“沒通知她。”

三個人互相交錯,結成巨大的謎團,陸知喬被勾起了八卦心,她時常覺得自己進公司一定是因為緣分,冥冥中注定的,否則怎麼會如此湊巧,遇見的人都和自己一樣。但顯然,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

“明天上午......”她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舒敏希,“我也去。”

舒敏希偏過頭,混沌的黑眸裡閃過一絲訝然,片刻才點頭:“可以。其實也沒多少人,就我,你,她弟弟,還有幾個她資助過的女孩子。”

陸知喬輕嗯了聲,垂下眼皮。

早前聽說過董事長無父無母,一個人來江城打拚,沒想到還有個弟弟。同樣的年齡段,她們身邊都隻剩下唯一的親人,很相像。

想起上次去探望,那間充斥著香燭味,擺滿塑料花的老房子,她竟不知是最後一麵。

“那你今晚住我這裡吧,客房隨便挑,東西衣服都有,我讓司機去接妞妞過來,明早送她上學,我們去殯儀館。”舒敏希淡淡說道,停下來咳嗽了幾聲,吸了吸鼻子。

陸知喬笑了笑,見桌上有水,起身倒了一杯來給她,搖頭說:“不用,妞妞有人照顧。”

“嗯?”

“……對門鄰居。”

舒敏希沉思片刻,問:“是祁總家的千金嗎?”

陸知喬愣了一下,不習慣這個陌生的稱呼,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祁總就住我們這個小區,稍微靠門口一點,年前去他家看到他女兒了。然後那天你在開會,她在外麵等,我碰到她,聊了幾句。”

“聊……什麼了?”陸知喬登時緊張起來。

舒敏希淡道:“也沒什麼,客套幾句,就說住你家對門,問我公司是不是經常加班。”她說著,眼神有些飄忽,心不在焉的,看起來不太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陸知喬也沒再問,將情緒壓了下去,她掏出手機再次給女兒打電話。

女兒說在祁老師家,吃過了飯,現在正寫作業,匆忙講完兩句就向她抱怨老年機不好用,可憐巴巴地哀求。她不為所動,無情地掛了電話。

“你還沒吃飯吧。”舒敏希伸直腿,從窗台下來,“一起吃。”

陸知喬起身:“好。”

告彆儀式在上午九點鐘舉行。陸知喬一早起來,給女兒打了個電話,那邊孩子剛起,嗓子都是糊的,恍然還聽到祁言的聲音。

她心裡酸澀,交代了孩子幾句,匆忙掛掉電話。

不多會兒,舒敏希也起來了,她昨晚沒睡好,幾乎做了整夜的噩夢,這會兒顯得憔悴又疲憊。兩人洗漱完,一起下樓吃早餐,她吃得極少,沒怎麼動就飽了,陸知喬也沒心情吃,匆忙收拾一下出發。

殯儀館位於西郊,跟寧湖這邊是相反的方向,開車須得橫穿整個江城。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兩人穿了全身黑,並肩坐在後排。舒敏希懷裡抱著一個相框,背扣著,瞧不見照片內容,她從上車開始默默流淚,逐漸抑製不住轉為抽泣,那股悲憫淒涼的氛圍就在車裡彌散開。

陸知喬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有這麼強,聽著身邊人壓抑的抽泣聲,不覺也難過起來,眼眶泛酸。

她將一隻手搭在舒敏希肩上。

沉浸在悲傷中的人並沒有反應,雙目呆滯地望著前方,手指死死摳住懷裡的相框,一時脫力,那相框翻了過來,露出正麵的照片。

是兩個女人的合照。

陸知喬不經意瞥了眼,隻認出其中一個是董事長顧殊寧,而另一個,很陌生。但她們都很美,美得驚豔,分不出誰更勝。

不待她看清楚,舒敏希顫抖著手捂好相框,將兩個女人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九點,抵達殯儀館。

昨天才下過雨,今天就放了晴,初夏早晨的陽光籠罩著殯儀館,但那象征新生的金色光芒並未驅散這裡沉鬱肅穆的氣息。在太陽照不見的角落,陰影中,皆是蕭瑟淒涼。

舒敏希已經哭得渾身發抖,腳軟難走路,陸知喬扶著她下車,站了一會兒,卻不想迎麵看到熟人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