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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1874 字 4個月前

()信中滿懷真誠,可每個字都像是利刃,深深地紮進陸知喬心裡,剖開一個又一個血窟窿。

鍋裡冒著熱騰騰的白煙,冷光燈灑在信紙上,滿麵蒼勁的字顯得愈發鋒利,一如寫信的人那般,溫柔而有鋒芒。陸知喬緊抿住唇,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喉嚨像被扼著,良久,張開嘴喘了一口氣。

她衝了出去,從廚房到客廳門前,信紙散了一地。

胡亂穿上一雙便腳拖鞋,她雙手抖得厲害,在門上胡亂摸索著,半天才打開門,悶頭往外衝,不料被絆了一下,整個人栽到出去,摔了個趔趄,膝蓋“咚”地磕在瓷磚地麵上。

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

但是遠遠比不上她心裡的痛。

她仿佛無所覺,爬起來,顧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塵,三步並作兩步跑到902門前,抬手拍門。

“祁言……”

“你在嗎……”

她喊著那人的名字,聲音不覺哽咽,視線裡金色的門號銘牌漸漸模糊了,眼淚洶湧而出。

“祁言……”

拍了許久,手心又麻又痛,沒有人開,她無力地趴在門上,額頭抵著門,低低喘氣。也許人不在家,也許在家,隻是不願意給她開門,不願意看到她。

她怎麼有臉來尋?

“媽媽。”

背後傳來女兒的聲音,陸知喬身子一僵,慌忙用手背抹去眼淚,轉過身,看到孩子站在門口,愣愣地望著她:“吃麵了。”

陸知喬輕勾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好。”

她側了側頭,往屋裡走,經過電梯時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進屋關門。

一地信紙,她逐張撿起來,像是上麵有什麼窺探不得的東西,沒敢再看,匆忙折起來塞回信封,丟到臥室梳妝台上。

女兒煮的麵條味道不錯,熱乎乎的,陸知喬吃得很香,隻是她冰涼的心並未因熱麵條下肚而暖和起來。她心不在焉的,滿腦子想著信中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

連帶著,近日發生的所有事,都讓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一切都太快了。

她的腦子超負荷運轉,從一件事快速跳到另一件事,中間穿插著工作,幾乎沒有喘氣的時間。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輕飄飄地閃過腦子,不留痕跡。

“媽媽,祁老師寫了什麼?”陸葳突然問道。

陸知喬心虛地垂眸,淡聲:“沒什麼,快吃吧。”

“哦。”

吃完麵,陸知喬冷靜下來,想起自己有祁言家鑰匙,立刻拿了鑰匙去對麵。

站在門口,她又有些猶豫。

兩個人吵了架,昔日曖昧的關係崩裂坍塌,她即使有鑰匙,也不能夠再像從前一樣大大方方開這扇門,私自闖進彆人家裡。祁言已經失望,心灰意冷,現在一定很反感看到她吧?萬一人在家,見她開門進去,撞到一起,那樣的場麵她該說些什麼?

可是,這正合她意。

她希望祁言在家,然後她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猶豫再三,陸知喬下定了決心,捏著鑰匙輕輕捅進鎖孔,旋轉,拉開門。

沒有預想中的光線漏出來,屋裡漆黑一片,她站在門口,朝裡張望,黑魆魆的屋子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空洞神秘,將她吸引進去。

她踏進一步,摸到牆邊開關,按下,燈光瞬間亮起。

天花板上仍掛著流星珠簾,角落裡堆滿粉色與紫色交錯的氣球,電視機被薄薄的紗幔遮住,上麵黏掛著“happybirthday”,一切都沒有變化。陸知喬怔愣,恍然以為時光倒流,回到了祁言生日那天……

她精心為祁言準備了生日驚喜,想在重要的日子裡互相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甚至想好了要用最直接最熱烈的方式表達,讓祁言知道,她在她心裡不可替代。

如果她當時沒有因為慌亂而衝動,說出那些話,如果當時祁言能早些回來,不至於讓她獨自在第一時間直麵衝擊,也許現在她們就坐在飯桌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而短短幾天,物是人非。

陸知喬自嘲地笑笑,移開目光,轉而環顧四周。屋子裡靜悄悄的,顯然沒人在,她有些不死心,脫了鞋子赤腳踩進去,每個角落都尋一遍。

臥室,書房,陽台,廁所,廚房,甚至衣櫃裡......

她時而帶著罪惡感,覺得自己是私闖民宅的賊,時而又像平常那樣自若,理所當然。找完一圈,她終於知曉了事實:祁言不在家。

望著空曠的屋子,陸知喬忽而想到信中說的離開,心底縈繞起恐懼的滋味,她拿起手機點進微信,戳進橘貓頭像,飛快地打字。

【你在哪裡】

消息順利發送出去,她鬆一口氣,捧著手機坐到沙發上。

那邊遲遲沒有回複。

家校群裡消息不斷,幾個日常活躍的家長在討論孩子的作業,陸知喬緊盯著屏幕,生怕橘貓頭像會突然出現,而被自己錯過。但是等了近半小時,沒人聊天了,群冷了,也沒見那人出來說話。

同樣的,也沒有回複她私聊。

陸知喬心急,想到上次有家長在群裡發砍價鏈|接被祁言製止,她便顧不上了,腦子一熱,下載了個購物軟件,隨便發一條拚團鏈|接過去,接著打字。

【拜托幫忙點一下哦~謝謝】

發出去那瞬間,她愣住,而後一陣惡寒。

她從來不用這種語氣說話,平常與人網絡聊天,連表情都不會發。然而打字時她心念著祁言快些出現,並沒有考慮太多,直到發出去,她看著偌大的手機屏幕上飄著撒嬌發嗲般的句子,尷尬得臉都酸了。

隻要能把祁言引出來就好。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了,沒有人回複。

陸知喬又發了一條。

仍無人回複。

她有點泄氣,退出微信,打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已經被她備注為“言言”的號碼,撥過去。許久沒人接,隻聽到公式化的語音播報聲。

也許是在忙,也許是靜音,也許......

陸知喬找了許多理由,不斷安慰自己,唯獨另一種可能性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她又打了一遍,還是沒有人接。

一定是在忙吧。

她垂下頭,手指滑著手機屏幕,打開一個應用又退出去,反複如此,心窩子裡貓撓似的。

等待的時間相當漫長,十分鐘就像過了十小時,她又一次按下那個號碼,屏住呼吸等著。這次沒有響很久,因為,她聽到了“用戶已關機”的提示音。

關機了......

那就意味著,祁言看到了她的消息,也看到了她的電話,隻是不回,不接,最後乾脆關機。

陸知喬倏地紅了眼,手指一抖,鬆了,手機“啪”地掉到地上。

頭頂的流星珠簾輕輕晃動,仿佛有風。

她肩膀塌下去,心也塌了,身體頹然往後倒去,仰靠著沙發背,闔起眼皮。一滴透明的淚滑下來,打濕了她的淚痣。

......

陸知喬在902坐到深夜,零點了,沒有等到祁言回來。她打著嗬欠,紅腫的眼睛裡皆是疲倦,已經無淚可流。

樓道裡寂寂無聲。

她撿起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身子晃了一下,扶穩,踉蹌著走去穿鞋,最後看了一眼這屋子,關燈離開。

今天農曆十六,夜晚無雲,一輪瓷白的圓月高掛在天空上,碩大如盤。

女兒已經睡了。

陸知喬草草洗了澡,刷牙,回臥室,躺到床上,關掉燈,亟待入眠。

黑暗中,她閉眼躺了會兒,感覺頭很暈,眼睛很痛,身體也很累,但是卻沒有半點睡意,腦裡像沸騰的開水一樣冒著熱氣,有些焦躁。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