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一路是被曹公公拖著走的,甚至因為曹公公力氣太大,張太醫感覺自己雙腳時不時就離開地麵在半空飛馳。
眼看曹公公緊張得臉上冒汗,張太醫心臟也跳得失去了控製,曹公公繼承這副模樣,莫非陛下他……
張太醫頭一個想到就是夫人的肚子還沒消息。
完了完了,莫非陛下的皇位要無人繼承了?
好歹安穩了兩年,陛下還是難得好伺候的君主,張太醫一萬個不願意換皇帝啊!
兩人氣喘籲籲地奔到花夫人的屋子前,張太醫立刻上前去給陛下看診,兩個小藥童遲了好幾步才跟上來。
張太醫懸著心搭上天子的脈搏,同時不忘多看天子的麵色兩眼,片刻後他微微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攸關性命的事!
曹得閒在旁著急地看著,小聲道:“如何了?”
張太醫正要回答,卻忽然被花宜姝打斷了。
隻見這位風華絕代的佳人素白著一張臉,聲音輕微,“張太醫,陛下這些日子案牘操勞,日夜不輟,我想,應當是太過勞累才至於暈倒,對嗎?”
什麼太過勞累?陛下分明是被嚇暈過去的!
張太醫這這個念頭轉過,麵上卻附和道:“夫人說的是,陛下的確是太過勞累所致,吃幾副湯藥,多多休息便可。”
陛下當時和花夫人在一塊,究竟能發生什麼事才會受驚到暈過去?更何況夫人還一副想要他閉嘴的態度……
張太醫直覺這裡頭有什麼他不能知道的皇室密辛,果斷決定明哲保身。
畢竟天子隻是受驚暈過去,身子還是很強健的,真要有什麼了不得的事,陛下醒來就會自行發落了,於是張太醫果斷按照夫人的意思辦。他隻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太醫,他都是被夫人脅迫的,希望陛下醒來不要怪罪他才好。
張太醫去寫方子熬藥了,花宜姝則舒了口氣。
她是知道李瑜有多好麵子的,要是叫人知道他是被嚇暈過去的,那他往日辛苦維持的威嚴表象不就塌了?更何況還是被那種理由嚇暈得……花宜姝真怕他醒來後再暈一次。
得知天子隻是因為“太過勞累”才暈過去,屋內的侍從齊齊鬆了口氣,他們畢竟是花夫人的人,萬一陛下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們將來何去何從,畢竟夫人既沒有懷上,又還沒有上皇室玉碟,那他們這群跟隨夫人的,下場更不好說。
幸好陛下隻是累暈過去。
沒多久,藥童將湯藥端了過來,由侍從試過後再端給了花宜姝。花宜姝正琢磨著怎麼將這湯藥給李瑜灌進去,忽然發現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李瑜眉頭緊皺,額頭上滿是汗珠。
“這是怎麼了?”花宜姝歪頭觀察他,“發噩夢了?”
李瑜做了個夢,算不上是個噩夢。
他夢到了小時候,他還是公主的時候。
他記得年幼時宮裡的冬天總是很冷。他的母親十分懼冷,時常因為寢宮裡的地龍燒得不夠熱而發脾氣,每到那時候,宮裡的奴婢總是戰戰兢兢,生怕多說一個字就要被皇後處置。
他記不清自己那時候幾歲了,隻記得自己從外邊玩了一圈回來,就被母親抓住提了起來。他一直記得那時她冷漠掃過來的眼,“又去哪裡沾了滿身的泥?你這樣不規矩,也難怪你父皇你不喜歡你!”
他當時很奇怪,“我是父皇的孩子,父皇為什麼不喜歡我?”
母親當時就笑了,他依稀記得是個輕蔑的笑,“他又不止你一個種?他憑什麼獨獨喜歡你?你要記住,相貌、才氣……總得有一樣叫人家看得上,否則他憑什麼喜歡你?他要是喜歡你,怎麼從不來主動看你,你自己去翠心亭看看!”
李瑜第二次去了翠心亭,他記得那裡一到冬天就很冷,湖麵結滿了冰,自從那裡摔過一次後他就再也不去了。
然而他這一次過去時,翠心亭卻完全變了副模樣。
他看見結了冰的湖麵用絲綢圍著,有雜耍藝人在湖麵上拋著冰球火圈,宮人流水一樣進進出出。
他看見被圍在中間的那三人其樂融融,他的父皇懷裡摟著貴妃,笑看著那個比他小一個月的男童。
他看見他的弟弟放肆地大笑,哪怕他為了捉弄父皇故意推了他一把,父皇也沒有責怪,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他羨慕地走上前,父皇卻突然變了臉色,“你來作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