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歸州城可謂熱鬨至極,先是本地絲綢大戶錢員外家被一群官兵衝進去抄了,接著本地大糧商周老爺家被抄了,緊接著本地大酒樓的吳老板也被抄了。
奇怪的是,官兵抄這三家時,這三家的家主都不在,東西被官兵一箱箱抬出來,家裡的女人小孩仆從哭哭啼啼地被趕出來,緊接著大門也被上了封條……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三位都沒現身。
看熱鬨的百姓議論紛紛,覺得這三人提前被抓了。
“沒聽說什麼動靜啊!”
“前天晚上我還瞧見錢員外出城呢,說是去拜佛,難道去跑出去躲官兵了?”
“誰知道呢!”
茶樓飯館、街邊小攤,百姓們熱鬨還沒看完呢,忽然見到街口有人大喊:“快來看啊!縣令家也被抄了!”
什麼!眾人紛紛湧去看熱鬨。同樣不見縣令其人,但瞧見縣令家往日裡仗勢欺人的奴仆管家都像落水狗一樣被官兵攆著走,彆提多痛快了。
歸州熱鬨了整整一天,不止是縣令被抄了,就連管戶籍的、管糧倉的、管城門的……有一個算一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抄了個遍,哪怕再愚鈍的人看了也知道,這歸州要變天了。
更離奇的來了,晌午後府衙裡推出來個人,是個俊俏後生,隻是一臉戾氣,被官兵推搡著強行按跪在地上。
一個官兵敲著鑼將他所犯罪行說了出來,一開始圍觀百姓隻是看個稀奇,還有人優哉遊哉坐在對麵茶樓上看熱鬨,但是聽著聽著,每個人都坐不住了,看著這人的眼神嫌惡得恨不得上去啐他幾口踢上幾腳。
“這人我認得,不就是靠著一張好臉被王家招做贅婿那個?原來他是這種人!”
“拐賣婦女,騙婚騙財……五年間竟然禍害了二十多名女子,真該將這人的心肝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可惜了這麼俊的相貌,竟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他自己沒有母親姐妹嗎?”
“像這種人,真該推出去千刀萬剮!”
“我家小妹前兩年忽然走丟了,怎麼找也找不到,難道就是被這廝給拐了?”
“打死他,打死他!”
……
眼見百姓群情激奮,推人出來的官兵立刻敲鑼道:“一兩銀子踹一腳,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誰來?”
聞言,剛剛還叫嚷著要衝上來打死尹無正的人頓時往後縮了縮,而那些撿了石頭想要砸死這畜生的人也丟了石頭,往人群裡快速一紮就不見了,生怕不小心動了尹無正一下就被官兵抓住罰錢。
見狀,敲鑼的一名龍武衛歎了口氣,真沒想到,這歸州本地的老百姓這麼窮啊!
跪在地上的尹無正赫赫冷笑了一聲,哪怕他此時頭發淩亂滿身都是審訊過後的鞭痕血痂,依然俊得像一幅畫,被他這麼一襯托,這名膀大腰圓的龍武衛頓時像個憨漢子。
呸!老天真不公!憑啥這樣的畜生也能有一張好皮相!
他氣得想踹這東西一腳,忽然被同行的官兵提醒,“冷靜!一腳一兩銀子。”
龍武衛:……
正恨得牙癢,忽然有個小廝打扮的人擠開人群走了進來,龍武衛認得這人,這就是那個王小姐的隨從,那位王小姐不久前還在牢裡照顧過他們的生意,親自上場踹了尹無正十幾腳,最後被尹無正抓住腿,險些被尹無正反殺了才停下來。要不然以王小姐對這廝的憎惡,他們沒準能從王小姐身上賺個百兩銀子。
見到這人,龍武衛的神色緩和一下,就聽小廝湊到他耳邊道:“這位官爺,我們家小姐說有個做生意的法子要獻給您……”
片刻後,人群圍觀的中心響起官兵洪亮的嗓音,“此人真實身份乃是鬼樓第一堂大堂主!誰打他一頓,就是打了鬼樓的臉!”
聲音一出,普通百姓不知道鬼樓是什麼,但是行走在百姓中間的江湖人卻是一個激靈。
鬼樓第一堂大堂主,據傳鬼樓這麼多年來無數招兵買馬供養殺手的錢都是此人出的,斂財手段堪稱一絕,結果特麼的,靠的是騙財騙色殺人越貨以及皮肉買賣的勾當!
無論是心懷正義的、還是想借此踩鬼樓一腳揚揚名聲的,都興奮了起來。鬼樓雖然在朝廷看來隻是個江湖組織,但在這些武林人士眼中,可算得上個龐然大物了,打了鬼樓的堂主,那跟打敗了一個江湖名宿有什麼分彆?
“我來!我出五兩銀子!”
“我出十兩!”
“我出二十兩!”
不過片刻之間,在場就隻剩下肉.體被擊打的沉悶噗噗聲,以及百姓的圍觀叫好聲。
人群外,一名身形清瘦、頷下留須的中年男子懷裡抱著隻灰撲撲的小貓,眼見小貓掙紮扭動著想要往人群裡去,中年男子輕輕拍了小貓腦袋,“你這狸奴不乖巧,老夫供你吃喝,救你出來,要不然你早就死外邊了!乖乖聽話,不該看的熱鬨不要看,老夫能活到這麼大把年紀,就是因為老夫不愛管閒事。”
昨日他來不及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來,就在郊野村莊找了家農戶投宿,這天兒冷啊,那家農戶收了他的銀錢要燒火給他做飯,他卻忽然福至心靈,先往灶膛裡頭掏了掏,結果掏出這麼隻小貓來。流浪的狸貓可憐啊,天一冷,為了取暖就鑽進人家剛剛熄火的灶膛底下,人又哪裡知道底下有貓?不知有多少貓就活生生給燒死了。這小貓,幸好遇著他這聰明又心細的大善人!
將不停叫喚的小貓摟進懷裡,中年男子愛惜地揉了揉它灰撲撲的毛發,慢吞吞地往遠處去了。
而圍觀人群之中,被堵住嘴巴難以說話的尹無正正被一個壯漢壓著打,然而他連哼都不哼一聲,眼神也不落在那壯漢身上,隻陰鷙狠厲地盯著那名龍武衛瞧。
他的確是個硬骨頭,挨過那麼多嚴刑拷打都沒有泄露鬼樓任何情報,不單單是因為他對鬼樓的忠心,而是因為,一旦他泄露了鬼樓的秘密,鬼樓就再也不可能出手救他,被拉出來當街受辱也是個讓鬼樓救他出去的機會,畢竟大街上可比防衛森嚴的牢獄好下手,可是此人是怎麼知道他身份的?那些每月服藥的下屬,哪個敢泄露出去?
尹無正的疑問注定無解了,因為就在這名壯漢的錢花完,另一名壯漢就要接上時,一枚短箭從人群中穿出,直直釘入尹無正的咽喉。血線飆出,尹無正瞪大眼睛,當場氣絕身亡。
眾人嘩然,守著尹無正的龍武衛卻不慌不忙,另有一群人從角落裡衝出,飛快衝進人群裡,將那名用袖箭殺人的殺手當場按住。
這人也沒料到這竟是一場埋伏,被堵住嘴綁起手腳拖走時瞪大眼睛一臉震撼。
很快,尹無正的屍體也被拖走了,原先那塊地方除了一些血跡,什麼也沒有留下,熱鬨沒了,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了。
……
歸州監牢。
關押著鬼樓殺手的地方忽然被扔進來一具屍體,這些武人下意識推開,等那具屍體落到了地上,他們才發現,那竟是他們的堂主尹無正!
“先彆急著罵朝廷走狗。”副統領從陰暗處走出,他脫下刑訊後染血的手套,緩緩道:“看看殺害你們堂主的暗器,是個什麼東西。”
其實不消副統領說,已經有人認了出來,這就是他們鬼樓特製的兵器。連忠心耿耿、嚴刑拷打也沒有吐露任何秘密的堂主竟然都被樓裡清理了,他們這些人,首領還會管嗎?這些人心頭發涼。
“都彆裝了,我知道你們對鬼樓並沒有多麼忠心,隻是被毒.藥控製,不得不替鬼樓賣命罷了。”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瓶子打開,“朝廷已經有了鬼樓解藥的秘方,隻要你們配合行事,幫朝廷端掉鬼樓,不但能得到解藥,還能給你們一份差事做。之前招安的消息,想必你們也知道吧!”
桌子上有個香爐,副統領從藥瓶裡倒出幾粒扔進去,火焰一燎,一股說不清是香還是臭的味道散了出來,副統領聞著直皺眉頭,不禁捂住了口鼻。然而這股味道,對於被囚在這裡的鬼樓死士而言,卻是能叫他們欲.仙.欲.死的神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