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不知明月心事,明月卻已不知照過多少次凡人的鏡台。
月光揮灑,琉璃鏡前,燭火昏黃,照出天子深沉的眉目。
副統領覷著天子麵色,說道:“這是京中頭一回來信,隨信而來的,還有太後娘娘給卑職下的命令,要卑職一路小心護送,力勸陛下儘快回京,並替她……觀察夫人的品行。”
副統領說完,就見天子眉心蹙了一下,似乎對此不滿,但最終他也並未多提一個字,隻是看完了那封信,便轉而提起另一件事,“巫州的事如何了?”
這件事可比摻和進天子的家事好處理多了,副統領連忙道:“兵力已經就位,張統領已經探查完了附近所有路線,隻是忠武將軍被其他事情絆住,難以及時趕赴巫州。”
李瑜:“何事?”
副統領麵色古怪:“據說是家事。”
李瑜也擰起了眉頭,忠武將軍雖說已是三十二歲的高領,但至今未有妻妾,這也是當初李瑜看熱鬨時雖然不滿忠武將軍這麼大年紀有些配不上蕭青,但當他像小夥子一樣去追求蕭青時,他依然沒有出口阻止的原因。
所以……家事?忠武將軍無親無故,府上連個打秋風的窮親戚都沒有,哪裡來的家事要他去料理?
要是之前,沒有了忠武將軍這一員大將,李瑜一定不能放心放人去攻打鬼樓,不是鬼樓太強,而是他不想看見死太多人,就像他在遇見猛獸時會立刻避開,不是打不過,而是哪怕打死了猛獸,也難免會受一些傷,不值當。
但如今就不同了。李瑜看向坐在身邊的李錦元,道:“二叔,既然忠武將軍不能,那麼此事就隻能交給你了。”
因為女兒被鬼樓的人劫過,還抄出了靜塵庵那麼個醃臢地方,李錦元對鬼樓深惡痛絕,要是晚了幾日,要是沒有李瑜相助,他真不敢想年幼的女兒會遭遇什麼。因此聽見侄子將這件大事交給他,李錦元自然高興。
一是多年來他的武功並沒有荒廢,正好可以證明自己的本事;二是他多年未回京,要是能在回去之前立件大功,名聲上也能好聽些;三是……分開多年,侄子還能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給他立功的機會,他確實沒忘了自己這個叔叔啊!
李瑜簡直不像是他那個心胸狹窄的哥哥所出,他當年的的眼光沒有錯啊!
李錦元高高興興接下了差事,便起身告辭。
月照花林,李錦元穿過桂花香彌漫的園子,遠遠看見小院中仍舊亮著的燈籠,心中不由添了暖意。
當年名滿京城、踏花煮酒時,他也曾想過迎娶第一美人為妻,可時移世易,曆經滄桑,如今才知柴米油鹽、人間煙火的可貴。
隻是……秀秀這幾天心神不寧惶惶不安,他不但不知曉該如何安慰,甚至明日還要離開她們母女趕赴巫州。
李錦元在門前踟躕了片刻,竟有些近鄉情怯的心境。
卻在這時,屋門開了,他看見何秀秀立在紗燈下,麵龐上的愁色已經去了七分,似乎壓在她肩上的東西沒了,她問他:“怎麼不進來?”
李錦元鬆了口氣,跨過院子門檻走進去。
屋子裡,珠珠已經睡了,何秀秀讓他小聲些,自己則拿起針線,對著燭火繼續刺繡。
李錦元離燈火較遠,隻知道她在繡荷包,卻看不清是繡什麼,他心下熨帖,道:“這些東西都有丫鬟做,以後就不必你再操勞了,仔細傷眼。”
何秀秀聞言斜了他一眼,“想得倒美,這可不是繡給你的。”
多年夫妻了,李錦元也不覺得尷尬,問道:“那是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