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大門前,已經擠滿了圍觀之人,京兆府衙門的差役一瞧,就知道這裡頭少說有一半是各家勳貴派來瞧熱鬨的仆役。
要是從前,京兆府衙門可不敢招惹那些勳貴,雖說京兆府尹也是個三品官,可是那些勳貴彼此聯姻盤根錯節,你要是秉公判案討好了百姓,就要苦了自個兒,沒見前任京兆府尹被套過多少次麻袋?
一般勳貴家真出了什麼事,那也是報到大理寺那邊,京兆尹是不敢管也不能管的,至多管一管勳貴家的奴仆。但如今可大不相同了,如今他們的京兆尹老爺是堂堂親王,淩駕所有勳貴之上,上官威勢如此大,連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差役都能挺直腰杆做人了,審理個把勳貴的報案又算得了什麼?
小吏先將案情報上去,兩名少尹一看涉及勳貴,其中一位還是天子跟前的紅人林副統領!紛紛不敢擅專,忙將此事稟報了靜王殿下。
彼時李錦元正在家中陪著妻兒,靜王妃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她這一胎雖然多了許多人照顧,但反應也格外大,懷得格外辛苦些,李錦元便時常在家陪著她。
聽見長史來報說是勳貴家的報案,還以為是奴仆間尋釁滋事,等聽見是盛京城中名聲頗大的永昌伯府時,他眉毛挑了挑,不覺撫摸起絡腮胡子,“是永昌伯報案?什麼事?弄死人了還是被偷竊了?”前者比較合適去找大理寺,後者又沒必要找到他本人頭上,他手底下那些屬官就能解決。
長史謹慎道:“永昌伯報案說,他兒子想要弑父!”
李錦元麵色一下難看起來,“他哪個兒子?”
長史:“就最出色那個,林子歡林副統領!”
林子歡跟著天子下江南前還隻是個禦前侍衛,如今已經升做了副統領,難得他還十分年青,前途不可限量,本來都要能擺脫他父親給他沾惹的臭名聲了,不想如今竟然做出這麼件事!
這位長史也十分可惜,雖然早就知道永昌伯不是個人,但林子歡好歹也忍一忍啊!忍到老子歸西不就自由了?如今做出這麼件事,真真是前途儘喪啊!
李錦元謔一下站起來往外走,“此事可屬實?”
長史忙幾步跟上,“據說今早永昌伯夫人江氏歿了,永昌伯府許多親戚上門商議如何操辦喪事,工部侍郎江家也派了人去,眾目睽睽之下,林子歡忽然就朝著永昌伯動手了,許多人親眼瞧見永昌伯被他給打吐血了!”
李錦元罵道:“這個蠢貨!”
長史也歎息,“林副統領這回的確大錯特錯。”
不多時,李錦元便到了公堂之上,兩名少尹左右坐著幫忙記錄案情,李錦元一身京兆尹官服坐在正中央,雙目如焗看向下方,永昌伯正捂著被打腫的臉坐在左下首一把圈椅上,林子歡則被壓著跪在正中間,他一身素服,頭發淩亂,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形容無比狼狽,眼神也晦暗無光,反觀永昌伯,雖然臉被打腫了,但看向自己長子的目光,卻透著種大仇將報的得意。
李錦元掃這一眼,心中已經有了些成算,他明知故問:“永昌伯,你要告什麼?”
永昌伯當即道:“殿下,我要告我的長子林子歡,這畜生十惡不赦,竟然妄圖謀殺生父,倘若不是在場有人阻止,我早已被這逆子打死了!”
永昌伯帶來的下人還有幾個林家宗族裡的親戚忙幫著作證。
那親戚道:“本來大夥兒都坐在大廳裡商議如何操辦大夫人的白事,言談間提起林子歡,也都在為這孩子可惜,原本都定親了,眼見就能成親生子叫大夫人高興高興,誰成想忽然聽見偏廳裡傳來士善的慘叫,大家過去一瞧,就看見林子歡將士善壓在地上打!”林士善就是永昌伯的名諱。
那幾個下人便道:“我們原本候在門口等候大老爺傳喚,忽然聽見大老爺痛呼起來,趕忙進去,就看見大公子在打大老爺……”
這幾個下人格外話多,滔滔不絕還要接著講,被李錦元一拍驚堂木打斷。
李錦元一雙虎目嚴厲盯著跪在堂下的林子歡,“林子歡,這幾人所說的,你毆打你父親的事,可是屬實?”
林子歡眼睛還是發紅的,半晌才艱澀開口,“是。”
轟的一聲,圍觀群眾頓時炸開了鍋。
隔著一道圍欄,眾人便議論紛紛起來。
“天呐,看這年輕人生得一副好模樣,竟然是個不孝之徒!”
“他這輩子都完了吧!”
“連生父都敢打,似這種惡徒,死個一萬遍也不冤!”
這人剛剛說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女聲憤怒地頂了回來,“你說什麼!他隻是打了人而已,大不了也打他一頓,憑什麼就要死!”
這人頓時怒氣衝衝回頭,看見是一個衣著富貴、身邊還有護衛跟隨的小姑娘,氣勢上就矮了一截,但他自認有理,還是梗著脖子道:“他打他老子,他就該死,大夥兒說說我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