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著馨香的賀卡擺在桌子上,燈光給紙麵鍍上了一層窯釉般的光澤。
鏡頭推近,給了個這張來之不易的賀卡一個長達十秒鐘的靜止鏡頭——可以看到,上麵的字體不僅扭扭曲曲,而且缺筆少劃,還亂七八糟。
但好歹是寫完了。
莫名有點亂糟糟的可愛。
【聽說文字序順不影響讀閱體驗?可小蘇這個看起來影響很大啊[笑哭]】
【要不是聽過寶貝說過的原版祝福,我都不知道寶貝寫了些什麼】
【我的評價是,不如全寫拚音。】
【omg我居然好想要寶貝寫的這張賀卡……幾年後再回看,一定會是很難得的紀念!】
【+1。這可是小蘇寶貝第一張賀卡出道大作!】
最終,將好不容易寫就的賀卡留在工作人員手中後,晏小蘇空著手走出了神秘商店。
天空中流雲舒卷,遮蓋了月亮的一角,也掩住幾顆星子。
“……呼。酸酸的。”
晏小蘇甩了甩手腕,臉頰鼓起。
寫字,真的好累。
最初創造出字的人,到底是怎麼克服這個難關的呢?
晏小蘇腦海閃動著與現實無關的奇思妙想,她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兩隻小手,歪了歪腦袋。
這個時候,廣場上除了節目組成員外,就隻剩下了晏螢跟蘇時川——兩人看到從神秘商店走出來的小小身影,立刻站起身來。
“女兒!”蘇時川露出爽朗笑容,“這裡這裡。”
晏螢朝她擺擺手:“小蘇。”
聽到熟悉的聲音,晏小蘇猛然抬頭。
在看到晏螢跟蘇時川的瞬間,她小腦瓜中的紛繁思緒全數清空,剩下的唯有對爸爸媽媽的眷戀。
“爸爸,媽媽!”孩子朝兩人飛奔過去,緞袍的衣擺隨著動作綻開花的形狀,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我告訴你們,剛剛我在裡麵抽到了——”
*
回家的路途,以晏小蘇絮絮叨叨的講述為背景音。
孩子的聲音漸漸疲倦,開始還能牽著晏螢跟蘇時川的手走路,後麵就開始要求兩人輪流抱著她來走。
“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累呢?”晏小蘇窩在蘇時川懷裡,眼皮子眨動的頻率已經緩慢起來。
蘇時川低頭蹭了蹭孩子柔軟的發頂:“因為爸爸跟媽媽很厲害。”
這種強度的腦力跟體力運動,對於他跟晏螢而言,連撓癢癢都算不上。要是跟他們曾經曆的副本對比,甚至都稱得上放鬆。
事到如今,晏螢跟蘇時川已經很少用“副本”來稱呼這段旅程,對他們而言,這些旅行提供的意義早已超出了副本的範疇。
倒是網絡上的不少觀眾,已經習慣了用下副本來玩梗。
——什麼時候跟小蘇繼續下副本呀?
——白天還有個上班本要刷,晚上回來就可以看直播了!
——瀚海彆再開新綜藝本了,把《萌娃》做好就是你的福氣。
總而言之,萬事萬物皆可副本化。
在逐漸轉涼的微風中,一家三口跨進1號房的院落,繞過影壁,穿過藍莓樹。
影子在月光下,伴隨著輕盈的腳步聲,拉出細長的形狀。
“爸爸,我也想像你跟媽媽一樣厲害,”在溫暖的懷抱裡,晏小蘇已經開始暢想,“之後我要會認字,要能讀跟我的頭一樣大的書。”
晏螢與蘇時川沒有笑她天真的話語,而是認真點點頭。
晏螢:“嗯。會的。”
蘇時川:“當然啦,寶貝這麼聰明,之後肯定能認很多字。”
“我還要會寫字,”晏小蘇補充道,“能寫一張賀卡那麼多的字,像今天給洲洲寫的賀卡那樣。”
晏螢:“嗯。會的。”
蘇時川:“當然啦,不光是洲洲,你以後還能給認識的所有人寫賀卡。”
孩子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然後,我還要——媽媽?”當邁進家中時,晏小蘇忽然發現,原本在附和著自己的晏螢,不知什麼時候掉了隊。
她扒著蘇時川的肩膀,立起身子向後望去,看到晏螢不知什麼時候折返回了院子裡,停在藍莓樹下。
有微風吹過,將晏螢的袖口鼓起一角。
此刻,媽媽身穿著緞袍的身影,跟黑夜下靜默矗立的藍莓樹,忽然喚醒了晏小蘇的回憶。
藍莓樹,媽媽,姥姥……
在晏小蘇腦海,仿佛有幾顆細小的齒輪,“哢噠”一聲合在一起。
“啊。”
媽媽是不是,也在想著她自己的媽媽?
晏小蘇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樣的想法。
“怎麼了,小蘇?你在看——唔唔。”蘇時川張嘴欲詢問,嘴唇忽然被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捂住。
隻見晏小蘇挺直背脊,神情認真地搖搖頭:“爸爸,不要打擾媽媽。她在想事情呢。”
蘇時川被女兒捂著嘴,點點頭,又眨眨眼,濃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唔嗯。”
這一刻,蘇時川忽然有些感動。
小蘇這孩子真是長大了,在說話之前,居然能夠動一動腦筋,想一想爸爸媽媽的處境。
可還沒等蘇時川欣慰多久,地上忽然響起了幾聲細小的撞擊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噠噠。
“……?”
蘇時川下意識去看,在瓷磚地麵上發現了幾顆熟悉的糖果:或許是剛才晏小蘇捂嘴的動作幅度太大,有幾顆白天拿到的藍莓糖,從她衣兜裡掉出。
“不、不是的!”
剛看清地上的東西,蘇時川懷中的小團子突然開始劇烈地扭動,掙脫了他的懷抱。
“等一下,爸爸快看外麵,那裡有壞東西!”
再下個瞬間,晏小蘇以一種大鵬展翅的姿勢——
撲到了地上。
用自己小小的身子,蓋住了掉到地上的幾顆糖果。
蘇時川:“……”
壞東西?小蘇在說什麼荒唐話。
注視著自家女兒離譜的動作,他思索片刻,而後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
“爸爸不要你的糖。起來吧,小蘇。”
他啞然失笑。
聞言,地上的一灘晏小蘇先是一愣,然後飛快搖頭,桃子似的臉頰都快晃出了虛影。
“什麼糖糖?沒有糖糖!”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亂轉,滿臉寫著心虛。
蘇時川:“……”
對不起,他要收回剛才的感動。
剛剛還覺得女兒長大了,可現在覺得她又倒退回了四歲水平——總是在一些讓他意料不到的地方很聰明,又在一些讓他意料不到的地方很單純。
“我不看你,快點悄悄把糖拾起來吧。”蘇時川說著,轉身背對晏小蘇。
慌忙裝糖紙的窸窸窣窣聲,跟晏小蘇強裝鎮定的聲音碰撞:“沒有糖糖的!”
五,四,三,二,一。
在心中默數了五個數後,蘇時川重又轉過身,來到維持著趴地狀態的晏小蘇身邊,蹲下身。
父女對視片刻。
人類幼崽眸光不自然地閃爍,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動搖的氣息。
活脫脫是掩耳盜鈴的當代幼崽版本。
蘇時川眨眨眼,又戳了戳晏小蘇的臉頰:“還說沒有?藏了這麼多,你是小倉鼠嗎。”
“嘿嘿,爸爸,”或許是後知後覺感受到了羞恥,小蘇傻樂一笑,眼睛眯成彎彎的形狀,“謝謝你哇。”
“地上涼,你剛吃了飯不久,小心肚子,”蘇時川將晏小蘇從地上抱起來,“而且你明明知道刷過牙後,晚上不能吃糖。”
晏小蘇點頭如搗蒜:“嗯嗯,今晚不吃噠!”
但明天就不一定了,嘻嘻。
蘇時川看透了晏小蘇的想法,他沒說話,隻拍拍女兒的小腦袋,無奈地歎了口氣。
傻乎乎的,小朋友。
*
好不容易捍衛了自己的藍莓糖,在被蘇時川穩穩地抱回臥室後,晏小蘇脫鞋上床。
睡前,蘇時川高大的身影立在牆邊,伸手觸碰開關:“要關燈了,今晚好好睡覺。”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今天不許偷偷吃糖。因為,爸爸有的是辦法知道。”
話畢,床頭櫃上善惡熊的玻璃珠眸子似乎閃了閃,反射出近似眼睛高光的亮澤。
它的熊爪似乎微微動了幾下。
孩子把下半張小臉埋在被窩裡,眼睛一彎,避而不答:“對了爸爸,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嗎?”
轉移話題很生硬,有種小心思被戳破的局促感。
蘇時川點點頭:“沒錯,明天下午就要離開這裡。”
“那我們之後還會再回來嗎?”晏小蘇興致勃勃地問,“還有,爸爸,我們什麼時候能再看見姥姥呀?”
蘇時川輕挑眉梢,思索著該如何回應,在替晏小蘇掖好被角後才開口。
“等媽媽想的時候。”他說。
晏小蘇“噢”了聲,又執著問道:“會是明天嗎?”
蘇時川沒有正麵回答:“也許吧。我們要看媽媽怎麼想。”
此時,直播間已經關閉,節目組絕大多數工作人員都聚集在廣場上,收拾神秘商店的殘局。因此,這幢古老的房子迎來了難得的安靜。
“啊,爸爸,你看那邊是……”
在房間陷入黑暗的前一秒,躺在被窩裡的晏小蘇身子一扭,不經意望向窗外,看到晏螢居然還站在藍莓樹下。
托良好視力的福,晏小蘇能看出,晏螢正將手搭在藍莓樹上,手心似乎還隱隱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怎麼回事?
媽媽的手……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