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1 / 2)

畫卷是由上好的蠶絲製成的綾錦織品,整體呈金黃色,上頭印染祥雲瑞鶴,兩端銀色飛龍烘襯,夾帶兩根玉製玉炳,顯得聖旨格外富麗堂皇,尊貴顯達。

隻是旨麵卻被潑了一大灘墨水,汙染了這片富麗堂皇的顏色。

手指輕輕摩擦柔軟卷麵,倏忽,收回手,這張聖旨已經廢了,隻能另起一張。

他另鋪展開一麵聖旨,而後,撚起筆,掠起袖子,一筆一劃寫下一首詩。

雨後龍孫長,風前鳳尾搖。

心虛根柢固,指日定乾霄。

最後一句話豪邁瀟灑,氣勢滔天,揮袖間一筆落成,筆下龍騰虎躍,筆勢雄健灑脫。

這句引用前人的詩,恰恰抒發了他這些年的抱負。

盯著這句詩,皇上久久未語。

沒有任何動靜,頭不痛,心臟不痛,他也沒有再得離魂症。

說明他得離魂症的原因不在聖旨和筆墨上。

刑獄司將那個小太監帶走,一番刑訊拷打之後,除了審訊出一係列貪小便宜,陽奉陰違等小事,旁的沒問出什麼,小太監追根溯源也身家清白,事跡可尋,毫無可疑之點,所以想當然,他身上的事應當與那個小太監無關。

剩下的隻有……皇上的目光定向被墨痕汙染的,幾乎認不出“皇後”二字的廢旨上。

他深吸一口氣,將寫了詩詞的聖旨撥拉到一邊,另起一麵空白聖旨,按照提前擬好的廢後詔書,一一抄錄——

“皇後陳氏,自覺懷執怨懟,數違教令……今廢棄其……”

寫著寫著,熟悉的劇烈頭痛和心臟之痛襲來,痛的他幾乎握不住筆杆,皇上雙眼卻乍然迸發出精射之光,他死死盯著這道聖旨,任由劇痛將自己拖向黑暗。

長春宮這邊,宮女太監終於將宮裡的東西收拾妥當了,直殿監那邊過來通知她們可以移宮了。

於是,陳以禎領著身後的宮女太監浩浩蕩蕩開始移宮。

鐘粹宮在最右下角,距離皇上的交泰殿最遠,幾乎和冷宮無異,那邊位置偏僻,景色不顯,宮殿更加鄙陋,往往由最不受寵的宮妃居住。

陳以禎自當初進宮就瞅準了這個宮殿,作為她將來的養老之地。

鐘粹宮雖說偏僻鄙陋,但到底不是冷宮,一應內務膳食照舊由宮中司務監,針工局和內膳房等供應,又離皇上和太後等人遠遠的,等閒事情招惹不到自個身上,若日後皇上充實後宮,廣納後妃,她這個鐘粹宮想必也是最晚住人的。

陳以禎打算地很美好,然而過去之後才發現,日子並不像她想象那般如意悠閒田園。

“這……這……”看著眼前的鐘粹宮,雙陸瞪大眼睛,氣憤地渾身發顫。

她咬牙切齒,“直殿監那幫狗奴才!”

鐘粹宮是收拾出來了,但牆根的雜草依舊堅韌不拔,迎風淩亂,殿門斑駁陳舊,黴跡斑斑,牆麵更是東一塊,西一塊,漆麵不勻,一看就許久不經人打理走動了。

“奴婢這就找他們回來重新收拾。”雙陸咽不下這口氣,扭頭就要去找他們。

陳以禎喝住她,“站住!”

沒有轉頭看她,隻神色淡淡道:“你還以為本宮還是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人尊敬不敢懈怠的六宮之主皇後娘娘嗎?本宮以為你們早已知道,日後跟著本宮,隻能過這種凡事需忍一線的日子。”

雙陸和雙姝緊緊攥住手掌,眼眶盈滿淚珠,憋屈地唇/瓣顫抖不止,過了會,雙姝率先回過神,平靜下來。

她乾脆利落跪下,“奴婢謹遵娘娘教導,日後定沉穩鎮定,不給娘娘惹事。”

說完,她還拉了拉雙陸,讓她冷靜下來。

雙陸知道娘娘說得沒錯,雙姝也說得沒錯,到了現下這種境地,除了一忍再忍,還能怎麼辦呢?她抹去淚水,同樣跪下認錯。

陳以禎歎口氣,將她們攙扶起來,捏住手絹一角給她們拭去臉龐的淚痕和狼狽,無奈道:“好了,直殿監那幫人手腳不勤快,辦事不利索,本宮還怕他們收拾不妥當,咱們住得也不舒適,現下正好,咱們自個規劃一下,反倒能收拾得更加稱心如意。”

鄭嬤嬤適時上前,笑道:“正是這個理,咱們自己整理,完全可以合著自己心意來。”

沛公公拍拍手,將小太監們叫到身邊來,豪爽道:“粗活累活儘管吩咐,這幫小兔崽子們每日吃好喝好,個個身子壯實得跟頭牛似的,這不是,正好趕到用人之際。”

太監們笑著應聲,“雙姝姐姐,雙陸姐姐請儘管吩咐。”

宮女們也上前一步,含笑道:“還有奴婢們,擦拭盥洗的活計請放心交給奴婢們。”

雙陸愣愣看著他們明媚快活,似乎丁點未受到乾擾的樣子,許久,抿唇,微微一笑,眼裡都蕩起了笑意。

她拍拍身上和手上的泥土灰塵,眼角一揚,靈動似剪刀的眉梢迎風飄起,身上立時泛起肆意活潑的氣息。

“好,這是你們說的,那就動手吧,打水地打水,擦地地擦地,誰都不許偷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