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提起廢後朕就心痛 滿種 18268 字 6個月前

目送皇上離開, 陳以禎緩緩起身,久久沉默不語。

雙姝走上前,擔憂地望著她, “娘娘。”

陳以禎轉過頭, 對她道:“按照皇上的吩咐, 關閉鐘粹宮,我要閉門自省一段時間。”

“是。”

雙姝低下頭, 輕歎了口氣,過去關門。

剛走到大門邊, 摸到門坎, 還沒動手合住,突的,自外麵傳來一道大力,“嘭”一下, 將門撞開了。

“快來人, 皇上頭痛症犯了, 快來幫著將皇上扶進來。”

皇上擰眉,腦袋和心臟抽痛不已, 他剛有意識, 就被外麵的對話聲吸引了。

“……事情就是這樣, 學院創辦至今, 講究以仁義,禮德,明智教書育人, 發生這樣的事,學院也甚是生氣憤然。”

“我今日代表學院過來,就是傳達學院的一個態度,希望老夫人能夠明白學院的苦心。”

…………

靜聽他們一通交談,皇上愕然發現他竟然離魂到了陳家,陳為識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身上。

而陳家諸人,現在正在接待陳為識的先生,太學教授——吳先生。

前些日子,陳為識在學院跟人打了一架,說是打架,但其實他是逼不得已自衛還手。

跟他打架的領頭羊是信武侯第三子,方景山,兩人自幼時便不怎麼和睦,且兩個家族還因為後位差點反目成仇,後來陳家一家獨大,支持信武侯的先皇也仙逝而去,信武侯不得不憋屈咽下這個苦楚,但兩人的關係卻更加惡劣了。

直至現下,陳家破敗,信武侯得到當今皇上重用,兩家顛倒過來,方景山對陳家的厭惡再也控製不住,經常在學院想著法地找陳為識茬。

前兩日放學,方景山領著五六個小嘍囉攔住陳為識,狠狠嘲諷了一番陳家現在的境況,陳為識氣憤得不行,但他知道現下家裡不好過,他再也不是過往那個如日中天的陳家小少爺了,於是緊緊攥住拳,憋住了沒吭聲。

誰想,那個方景山見他這般忍辱負重,跟個麵團似的任由揉捏,反倒愈發放肆,欺壓更甚,甚至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陳為識再怎麼忍辱負重也不是個打不還手的,於是雙方就打了起來。

但到最後,其實還是他受傷最重,畢竟對方七個人,他一個人,雙拳難敵四腳,被人欺負了,他沒打算告訴家裡人,怕家裡人擔心自己,誰料想,那個方景山居然惡人先告狀,而學院,更是問也不問,單方麵把這事的過錯按到了他身上。

“少年人嘛,意氣風生,我能理解,但這不是枉顧學院規矩於不顧,打架鬥毆,甚至打傷他人的借口,陳為識,你認識到自個的錯了嗎?”吳先生怒聲發問。

陳為識低著頭,雙拳緊緊攥成一團,手背青筋盤紮,隱隱可見猙獰。

他咬著牙,憋屈不已,眼眶不知不覺憋紅了。

“吳先生,”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開口了,“我們陳家人敢作敢當,向來不會強詞奪理,頑固不化,但前提是我們真的錯了。”

“怎麼據老身所知,這分明是那個方景山率先挑釁,且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我家識哥兒不得已反抗自衛才導致這件事的發生,且那邊七個人,我家識哥兒就一人,論動機論傷勢,我們家都應處於弱勢吧。”

吳先生麵皮一抽,頓了頓,那雙螞蟻似的兩隻眼睛擠成一條縫,笑道:“老太太,非是學院偏信那邊的說辭,隻是信武侯那邊有好幾個人作證說是為識先動手,我們這才對此事有了個大概的認知。”

“當然,您要是能找出幾個證人,咱們還能就此事繼續掰扯掰扯。”

“嗬,那是自然了,信武侯身邊圍繞著多少狗腿子,隨便招招手就能有十幾個證詞。”大夫人對著這位吳先生翻了個白眼。

吳先生訕訕。

片刻,他咳嗽一聲,說:“總之,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若是陳為識學子能夠認清自己的錯誤,並且向方景山學子道歉,這事還能緩和,否則……嗬嗬,咱們學院怕是容不得這樣的學生。”

“我呸!我們家識哥兒又沒做錯,憑什麼道歉?”二夫人眼眶通紅地叱罵出聲。

她手裡握了盞茶,要不是顧及這個狗屁吳先生在太學當教授,怕是立即就忍不住兜頭潑了出去。

吳先生沒搭理失態的二夫人,隻嗬嗬發笑地看向上首的老太太,“您說呢,老夫人?”

陳老夫人頓在原地,大拇指和食指緊緊箍著權杖頭,整個人呆在那裡,有些失魂落魄,神色瞬間蒼老不少。

她望著前方失神,難道陳家男兒要為此彎腰了嗎?

陳為識低著頭,死死咬著嘴唇,見家裡人這麼為難,他閉上眼睛,神情痛苦,驀然,睜開眼,神情堅定,就要踏出去一人頂上。

皇上神情複雜……

陳秉和突然開口:“這事我們還需討論一二,希望吳先生寬限一二,改日必會給您和學院一個交代。”

吳先生嗬嗬一笑,“這事好說,隻是希望陳二爺能夠顧全大局,畢竟,陳家已不是先前的陳家,識哥兒日後還得在學院讀書不是。”

撂下這番譏諷無謂的話,吳先生長袖一甩,悠悠然離開了。

室內沒了外人,陳秉和挺直的腰脊頓時一彎,頹廢地搭了下去。

“這事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我們識哥兒沒錯,憑什麼認錯,他要是這番認了,不但識哥兒日後在學院恐得更加受欺,我們陳家也就徹底被人瞧不起了。”大夫人率先開口表明態度。

識哥兒親生母親二夫人態度更加堅決,“我絕不會讓我兒子受下這個委屈。”

二老爺沉沉歎了口氣,他何嘗想讓兒子受這委屈,隻是,那位吳先生雖說態度惡劣不堪,但那句話卻點到了點子上——陳家現在已經不是先前的陳家了。

一直在旁傾聽分析的皇上垂下了眼眸。

這事很簡單,陳家落魄了,之前被陳家欺壓或者跟陳家有仇的世家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甭說其他,單陳為識繼續在太學讀書,便會受到不少阻撓和欺辱,畢竟,太學一向是世家子弟的搖籃。

隻是,信武侯府……他擰起眉頭,有些不悅,如他沒記錯,原先父皇還曾打算為他納信武侯嫡長女為太子妃,且皇祖母也常常對他說,信武侯家教甚嚴,秉性公明,這便是他們的公平嚴明?

他靜靜觀望,看陳家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們,還有娘娘在宮裡。”遲遲沒說話,一直在旁觀望的大老爺突然開口。

他聲音嘶啞,眼底暗沉沉一片,但在提起宮裡頭娘娘時無端端卻又燃起一抹極亮的光。

“不行!”二夫人率先反對,“禎姐兒在宮裡已是不易,咱們豈可再給她找麻煩。”

大老爺搖搖頭,沉穩道:“除了這個法子,我們沒有任何其他辦法。”

二老爺試探地說:“咱們陳府一向與蔣大人交好,若是請蔣大人出麵……”

“不可,”大夫人搖頭,“甭說蔣府願不願為我們出麵得罪信武侯,便是他們能夠出麵,恐也說服不了如日中天的信武侯。”

話落,室內沉寂下來。

陳為識攢住拳頭,屏氣凝聲,他知道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遂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腰間玉佩叮鈴作響,下麵一點藍色流蘇晃蕩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祖母,大伯,大伯母,爹,娘,你們不必為我費神了,大不了,我就不去太學讀書了,京城書院那麼多,總有適合我的地方。”

二老爺和二夫人神色沉痛地望著他,唇/瓣微微顫抖,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懂事上進的兒子,到底被他們連累了,若是,若是……唉,若真是無緣去太學,那也隻能如此做了。

“先將此事告知娘娘吧。”上頭的陳老夫人一錘定音。

二老爺和二夫人大驚,“娘!”

陳老夫人靠在椅子後背上,雙眼微闔,胸脯一伏一伏地沉沉喘氣,好半晌,她開口道:“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娘娘,問問娘娘在不傷及她本身的情況下有沒有什麼解決此事的法子。”

聞聽此言,眾人頓住,半晌,他們麵麵相覷,不說話。

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

皇上眼神慢慢僵直,旋即,他搖頭無語,無奈失笑,皇後現在都自顧不暇,哪有空閒管宮外的破事,何況,便是她想管,隻領著一個皇後頭銜,手中沒有任何實權的她又拿什麼跟信武侯對抗?

沛公公將信交到陳以禎手上,並沒退下,而是侯在一旁,靜等她的吩咐,顯然送信給他的人將大致情況說了一下。

他束著手端正立在一旁,就見自家娘娘滿懷期待地展開信,先是喜滋滋地開讀,隨後肉眼可見,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直至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嘭”一聲怒拍了下桌子。

隨後,她半是憤怒半是著急地合住信,下了軟塌,著急不安地在室內走來走去想法子。

心裡歎了口氣,依照他想,陳家那邊的爛攤子,娘娘本就不該管,他們在深宮自個都自顧不暇,哪有能力顧及宮外。

但顯然,娘娘不是這般想,不過,轉念一想,吸引他和鄭嬤嬤的不就是娘娘這份活人的溫情。

沛公公眼神溫和了下來。

轉來轉去,不知轉了多少圈,她合住掌,站定,神色堅定,“沛公公,給本宮起懿旨,本宮要下懿旨。”

沛公公神色訝異,娘娘這麼快就想到法子了?

疑慮間,沛公公沒有多猶豫,飛快地將懿旨鋪好,又自覺走到桌旁研墨。

陳以禎卻吩咐他,“麻煩沛公公將榮盛叫過來。”

榮盛現下正守著昏睡的皇上。

沛公公更加訝異,他慢慢低下頭,應了聲是。

等沛公公將榮盛叫過來,陳以禎已經寫好了兩封懿旨,並在每個上頭都加蓋了獨屬她這個皇後的小印,這個小印沒有任何的權利,隻代表了她這個皇後的身份,象征統管後宮的鳳印早已被皇上收走了。

但這件事,有這個小印就足夠了。

她將其中一封交給鄭嬤嬤,讓她附耳過來,細細叮囑了一番。

鄭嬤嬤神色震驚詫異,還有些猶豫和不解,顯然對皇後要她辦的事充滿了躊躇,陳以禎卻朝她緩慢而堅定地點頭,向她傳遞她此刻的決心。

鄭嬤嬤無奈,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收下了這封懿旨。

旁觀這一幕的榮盛和沛公公心下不解,榮盛大總管更是警惕不已,皇後娘娘找他要做什麼事。

鐘粹宮發生了何事?不對,鐘粹宮沒有發生事情,那唯一能令皇後動容的隻有宮外的陳府了。

陳府又發生了什麼事?

榮盛瞬時決定一會就出去讓身邊人打聽打聽,身為禦前大總管,有責任掌握後宮所有動向。

等鄭嬤嬤退下,陳以禎緩緩扭頭,看向榮盛,隨後,臉上緩慢綻放一個笑容。

榮盛下意識回之一個笑容,不對,都什麼時候了,皇後這是要先禮後兵,他不能……

“大總管,不知我可否借你一個人?”

好吧,皇後沒有先禮後兵,她是直言不諱了。

榮盛恭敬地垂下腦袋,沉吟著道:“不知皇後娘娘想要借誰,又所為何事?”

“借你手下那個,那個,小福子對吧,是叫這個名吧?”

聞言,榮盛神色更加警惕端肅,話語也更加謹慎,“不知皇後娘娘借小福子所為何事?”

小福子是他的小徒弟,在外人的眼裡,有時候小福子就代表了他的臉麵,若是皇後想要借他做什麼事,那當真沒有比小福子更好的人選了。

陳以禎緩慢靠在後椅背上,微微一笑,“事情很簡單,本宮聽聞太學治學嚴謹,凡教授無不德才兼備,高風亮節,因此欲下一旨懿旨誇獎誇獎他們。”

榮盛:“……”

“什麼?”榮盛覺得自己的耳朵貌似出問題了。

陳以禎侃侃而談,“沛公公還不曾去過太學,恐不認得路,遂想借你手下小福子一用,不知大總管可同意?”

榮盛眨眨眼,深吸一口氣,他低下頭,束著手,行禮,“娘娘,此事恐怕……”

“對了,你不曾帶小福子過來吧,現下可以出去命人叫一下,另外,皇上多次在本宮這裡休息入寢,照著眼前這勢頭,日後也少不了過來,本宮這裡卻沒備什麼皇上常用的東西,還請大總管命人帶過來一套。”

皇上……榮盛閉上眼睛,半晌,他呼出一口氣,對陳以禎說:“奴才還需請示一下,娘娘請稍等。”

陳以禎微笑不動。

等榮盛退身離開後,陳以禎立即頹下肩膀,神色耷拉下來,眼神失神地盯著一處,許久,茫茫然地調向內室——那邊,帷帳曼曼,漆紅色床榻上,躺著一個明黃色身影。

過了一刻鐘,榮盛將小福子領了進來,兩人給陳以禎跪地行禮,榮盛道:“娘娘,小福子來了。”

又對小福子道:“娘娘倚重你,你就陪沛公公走一遭,若是半途出了差錯,回來我絕饒不過你。”

聞言,陳以禎大喜,她心裡其實並沒萬分把握,若是說服不了榮盛,那隻能沛公公自個去了,但他自個去,威勢顯然要落一大截。

於是,鄭嬤嬤和沛公公分作兩路,悄悄然出了宮。

榮盛立在門前,眺望小福子離開的背影,神色沉思不語。

這一刻鐘的功夫,他已然從旁人嘴裡打聽到事情的始終,怎麼說呢,這事情可大可小,但對於如今的陳家來說,那的確是一件越不過去的磨難。

而他,自然可以選擇不幫,但是皇後說得沒錯,眼看皇上越來越不對勁,誰知道,將來是個什麼情形呢。

他望向遙遠的遠方,蔚藍蔓延,天地相接處,眼睛微眯,這一步,他選擇賭。

這一日,沒人想到會是一係列事情的開端。

懿旨到達信武侯府的時候,信武侯夫人正在和老夫人說起小兒子這件事,下首還坐著她的嫡長媳。

“那陳家豎子居然妄想毀掉我兒的名聲,我絕不會讓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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