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本官回鄉省親,按理說應該跟當地的地方官見一麵,不過昨日回來得急,還不曾與江都府尊見過麵,等今天最遲明天,範某去與陳府尊吃頓飯,把這件事跟他提一提。”
“到時候…”
範侍郎緩緩說道:“江都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朝廷那裡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陸夫子伸手,給範侍郎倒了杯茶,然後他抬頭看向範侍郎,突然笑了笑:“誰說江都沒有人知道?範家便知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擔心範家將來會拿書院遮掩舞弊的事情,反過來要挾書院。
“夫子多慮了。”
範侍郎微笑道:“這事前後都是我範家去做,息事寧人,也是我範家去息事寧人,與書院沒有關係,書院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嚴明禮作弊。”
陸夫子默默抬頭,看向範侍郎。
“恐怕一個範家的名聲,抵不上書院的百年清譽罷?”
這件事情雖然範家去做,但是範家畢竟與書院有了“交易”,假如範家自爆,還是可以把這件事情翻出來。
範侍郎似乎早料到了陸安世會這麼說,他在袖子裡摸索了一會兒,然後摸出了一張信封,遞在了陸安世桌案上。
陸夫子皺眉:“這是?”
範侍郎麵色平靜:“吾兄早年禦下不嚴,家裡的家丁曾經失手打死過一戶佃農,事後家裡使了點關係,把這件事遮掩了過去,這是吾兄與當時江都知縣互通的書信。”
這是互換把柄。
範侍郎看向陸安世,微笑道:“這樣一來,夫子應該可以放心了罷?”
說到這裡,範侍郎頓了頓,笑著說道:“當然了,這一次既然是東成做錯了事,我們範家也不會全無表示,我兄長已經說了,今後三年,範家每年給書院捐一萬兩銀子,給學院修繕學舍,既是致歉,也是助長我江都文脈。”
範侍郎笑得很親和,看起來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是這個笑容,卻讓陸夫子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他太狠了。
這個把柄,看起來很致命,但是最多拿著它去告範老爺,跟範侍郎全然沒有什麼乾係。
陸夫子看向自己眼前的書信,沉默了許久,然後聲音有些沙啞:“失手…打死了一戶人?”
一戶人,不是一個人。
“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範侍郎歎了口氣:“家裡的家丁不懂事,吾兄已經重重責罰了他們。”
陸夫子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他沉默了許久,最終側過身去,不去看著叔侄倆,也不去看那封平平無奇的書信。
“範東成今後,不能繼續留在書院讀書了。”
“這是自然。”
範侍郎歎了口氣,開口道:“出了這檔子事,範某也不好意思將他留在書院了,這孩子自小被大兄寵壞了,有些頑劣,我準備將他帶到京城去,先丟進國子監裡,然後帶在身邊幾年,希望能讓他改邪歸正。”
說到這裡,範侍郎看向陸夫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
“對了夫子,聽說東成這一次做蠢事,是因為一個叫做沈毅的學生,請夫子將這位沈公子請出來,我讓東成向他當麵道歉。”
範侍郎這句話,說的溫文爾雅,但是在陸安世聽起來,卻有著毛骨悚然。
他有些僵硬的搖了搖頭,
“這……不必了。”
範侍郎皺眉:“夫子,不道歉不合適罷?”
陸安世終於抬頭,看了一眼這位刑部侍郎,然後緩緩搖頭。
“沈毅是陸某的學生,陸某說不必就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