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怪異的味道。
因為這些齊人,驕橫到了沒有道理的地步。
按理說,這些齊人,尤其是齊人軍官,如果不願意插隊買東西,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他們蠻橫一點,插個隊,然後其他排隊的人敢怒不敢言,等這些齊人買了東西走人之後,被插隊的人往地上吐幾口唾沫,罵幾聲娘,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但是沈毅到現場的時候,這些齊人已經與排隊的人起了衝突,並且打傷了幾個人。
而當沈毅出麵阻止,並且亮明自己店主的身份之後,沈毅可以明顯看出嚴東雷幾人目光裡的興奮之色。
當時沈毅就懷疑,這幾個人可能是故意找茬生事,故意在建康城裡找麻煩。
隻是當時局勢太複雜,沈毅一時半會也不能確認。
直到這位北齊的公主殿下出來“平事”的時候,沈毅才確認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嚴東雷在建康城裡鬨事打人,多半就是這位北齊的公主指使的。
至於她的目的,也並不難猜。
最直接的目的就是發泄自己在建康被晾了幾個月的憤怒,而更重要的目的是通過在建康城裡鬨事,從而讓陳國朝廷頭疼,進而把她“驅逐”出建康,從而將她送回北齊去。
這個推斷合情合理。
這個時代女子嫁人的年齡都不大,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繼續留在建康不僅當不了南陳的皇後,妃子,甚至可能連嫁人都嫁不出去,這位本就是被迫“遠嫁”的齊人公主,自然要想方設法把自己弄回北齊去。
不過在兩個國家的利益麵前,一位公主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她沒有任何渠道來表達自己的訴求,給北齊寫信不行,想要見陳國的天子也做不到。
因此,鬨事就成了最廉價的手段。
隻不過當這位北齊公主發現鬨事鬨到了沈毅頭上之後,覺得事情很有可能會鬨大,鬨到她沒有辦法收拾的地步,於是才出麵平息這件事情。
聽到了沈毅這句問話之後,這位齊人公主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良久之後,她抬頭看向沈毅,緩緩說道:“剛才聽公子說,你一個月前被皇帝嘉獎,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應該就是沈毅沈公子罷?”
沈毅有些詫異。
詫異這位北齊公主,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過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沈七郎對著公主微微低頭,拱手道:“江都沈毅。”
這位齊公主對著沈毅笑了笑,開口道:“我看過你的詩,秦淮無語話斜陽。”
“寫得很好。”
她聲音輕柔:“細細品讀這幾句詩,有些像是四五十歲中年人憤世之語,不想今日見到公子,竟然是個…嗯…”
她認真看了看沈毅,繼續說道:“竟然是個聰慧的少年人。”
聽到齊公主這句話,沈毅微微一個愣神,緩緩說道:“事有湊巧罷,或許這首詩,在的確是個某個地方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所寫,隻是在秦淮河上被我意外聽來,意外念出。”
“公子謙虛了。”
齊公主對著沈毅微微一笑,輕聲道:“沈公子,今日這件事既然是個誤會,那麼咱們就化乾戈為玉帛可好?”
“不好。”
沈毅看了一眼嚴東雷幾人,麵色平靜:“要不然公主還是讓你這幾個手下把我打一頓罷,不然今天這頓氣我咽不下去,晚上回去會睡不著覺。”
“公子這話倒是奇了。”
這齊國女子雖然帶著北齊的口音,語調並不是如何輕聲細語,但是此時語氣輕柔,倒有了幾分江南女子的溫婉:“這世上,哪有人非要挨打不可的?”
“挨了打,我才好去禮部告狀啊。”
沈毅低眉道:“公主應當也知道,命途坎坷是詩人莫大之福,說不定沈某到時候就再寫出一首詩來,再一次名動建康,再一次驚動陛下,挨著一頓打,說不定下半輩子的仕途就有了。”
沈毅這番話,一半是真的。
因為他想抄幾首熱血的詩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