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侍郎麵色嚴肅,開口道:“國家利害固然重要,但是是非對錯也同樣重要,張相您在朝幾十年,應當能夠看得明白朝局,國朝六十年來,也就憲宗皇帝時期稍稍振奮了一些,從先帝朝至今,不管是人心還是朝局,已經愈見頹勢。”
“十年以來,朝廷在楊相的帶領下,一退再退,而大陳…已經不能再退下去了。”
趙侍郎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不能齊人進一分,我們就退一分,趁現在新君親政,銳意進取,這是國朝最後一縷生機,抓不住這縷生機,大陳不要說是歸複故都,就是保住半壁江山,可能都是難事!”
他看著張敬,長歎了一口氣:“張相,您今年已經年近七十,晚輩也已經五十出頭了,你我閉眼之前,可能見不到山河破碎的一天,但是咱們都有後輩,你我如今身在其位,如何忍心見到神州陸沉,子孫罹難?”
“這個時候,不得不拚一拚,搏一搏!”
兩位大老在邊走邊談話,其他人自然不太敢靠近,因此此時兩個人身邊五丈都沒有人,隻要聲音不是很大,就可以暢所欲言。
張敬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依舊兩隻手攏在袖子裡,開口歎息道:“楊老頭當年,未嘗沒有你這份熱血,他是憲宗朝的官,見識過憲宗朝的輝煌,當年先帝即位一心備戰北伐的時候,他楊敬宗也曾經想要歸複故都,至於他現在為什麼變成這樣…”
說到這裡,張敬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先帝朝兩場大敗,數次小敗,讓如今朝堂上的這批人傷透了心,也嚇破了膽。
張老頭看向趙侍郎,緩緩說道:“從前老夫一直以為昌平你是個穩重的性子,如今看來,你也是個敢拚的人,你今天站出來衝撞楊老頭…未必就是壞事。”
說完這句話,張敬扭頭看了一眼皇城裡的德慶殿,緩緩說道:“咱們的奏疏,明晚之前都會送進德慶殿,到時候靜等陛下的態度就是。”
“嗯。”
趙侍郎也點了點頭,開口道:“一切決於聖心。”
張敬再一次拍了拍趙昌平的肩膀,笑著說道:“這一次如果順利,真的把楊老頭從那個位置上給拉了下來,快則明年,慢則後年,昌平你一定進中書拜相。”
趙昌平目光閃動,看向張敬:“真有那一日,老相公您一定是中書首魁。”
張敬麵色平靜的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老夫年紀比楊老頭還年長一歲,年紀太大了,他如果下來,老夫一定會跟他同落。”
“朝堂,終究會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張敬微笑著看向趙昌平,開口道:“不過說起來,你那個叫做沉毅的後輩,倒頗有些過人之處,一個寒門出身的生員,就能在建康城裡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他的確有些過人之處。”
趙侍郎對著張敬微微低頭,笑著說道:“易安與他關係也不錯,先前在建康的時候,兩個人好像還出去吃了幾頓飯。”
易安是張簡的字,張簡是張敬的孫子。
張相公目光轉動,看向趙昌平,若有所思。
“與簡兒也相熟,那這個沉毅…”
老相公嗬嗬一笑:“真是有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