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謹這個人,是個辦事非常認真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第一次離開宮裡“出差”,而且是出“皇差”,因此格外上心。
他是上午拿到了沉毅的稿子,結了悅賓樓的住店錢之後,便直接騎馬趕回建康。
太監一般是不騎馬的,畢竟是皇帝家仆,出門多少得有些架子,因此大多數都是坐馬車出門。
畢竟騎馬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不過孫謹並不嫌辛苦,他中午左右出發,晝夜兼程,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已經到了建康城城門口,又在城門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天亮城門開啟之後,他才騎馬進了建康,然後一路來到了皇城腳下,帶著沉毅的稿子進了宮裡,求見高明。
高太監是大太監,平日裡事情很多,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即便是孫謹這種身上有皇差的太監,也足足等了近兩個時辰,到了午後高太監休息的時候,才見到了這位執掌宮禁的大太監。
見到了高明之後,孫謹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口稱乾爹。
實際上他倆年紀隻差了十多歲,原本稱不上什麼父子關係,但是在宮裡做事情想要出頭,就得拜碼頭,找靠山。
而太監最缺的就是兒子,因此宮裡最流行的就是認乾爹。
正巧高明乃是東宮伴駕出身,雖然直接做到了大太監的位置上,但是根基淺薄,不得不在宮裡大肆培植自己的勢力,小皇帝即位之後的寫六七年時間裡,高明在宮裡少說也有七八十來個乾兒子了。
而孫謹能在這個年紀,混到太監裡的中層,高明這個“義父”幫了他不少。
高太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孫謹,麵色平靜:“沒有外人,起來說話罷。”
孫謹這才畢恭畢敬的起身,先是把沉毅寫好的稿子遞了上去,然後垂手站在高明身側,低頭道:“乾爹,這是沉公子寫的稿子,兒子昨天中午才拿到,為了讓您老人家好辦差,晝夜兼程趕回來的。”
高明“嗯”了一聲,把稿子放在了一邊,瞥了一眼孫謹,臉上露出一抹澹澹的笑容:“原也不用這樣著急,這稿子今年不急著用,要過了年關才用。”
孫謹低頭道:“乾爹交代的事情,兒子不敢不急。”
說到這裡,孫太監頓了頓,繼續說道:“對了乾爹,沉公子讓兒子給您帶話,說他與乾爹許久沒有見麵了,很是想念乾爹…”
高明一怔,然後微微皺眉,在心裡暗想。
“我與沉七…關係沒有這樣親近,他也不是這種阿諛奉承的性子…”
高明低頭想了想之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孫謹,開口問道:“沉七還說了彆的話麼?”
孫謹搖頭:“回乾爹,就這麼一句。”
高明點了點頭,擺了擺手:“好,咱家知道了,你晝夜趕路辛苦,且下去休息罷。”
孫謹恭敬低頭,退出了高明的房間。
孫太監離開之後,高太監看著眼前的稿子,喃喃道:“沉七有話跟我說,卻不能直說,連書信也不能寫…”
這位大太監眯了眯眼睛,默默站了起來。
“他是想告訴我,我身邊不乾淨,或者說宮裡不乾淨…”
想到這裡,高太監不敢怠慢,他先是打開沉毅寫的稿子,認真看了一遍,然後把這份稿子,揣進了袖子裡,一路來到了德慶殿的寢宮裡。
這會兒皇帝正在午睡。
高太監不敢驚擾皇帝,便默默的跪坐在一旁,等待著皇帝醒來。
到了未時初刻,小皇帝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高太監自小照顧他,很了解小皇帝的習慣,當即端上了一盅溫水,低眉道:“陛下。”
小皇帝端起熱水,漱口之後,又吐在了高太監事先準備好的玉盆裡,他伸了個懶腰之後,瞥了一眼高明,澹澹的說道:“平時中午的時候,你都要忙一些宮裡的雜務,不在德慶殿裡伺候,今日怎麼跑來了?有事情?”
高明低著頭,笑道:“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