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裕升官這件事,沉毅是預見過的,但是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的沉毅,也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江都知府,竟然能夠一躍進入六部,而且是六部之中的吏部!
六部都分為四個司,每司有三級主管,分彆是郎中,員外郎以及主事。
所謂的郎中和員外郎,也就是司長和副司長。
雖然江都知府是從四品,而員外郎隻是從五品,但是京官外放一般都是升兩級的,像陳裕這種地方官,跟京官不是一個係統的,即便升官也應該是升到省裡,而不是升到朝廷裡!
而且一府的知府權力與吏部員外郎相比,最起碼差了七八個知府!
因此陳府尊這一次,是正兒八經的高升,還是破格拔擢的那種。
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沉毅微微有些吃驚。
看起來,皇城裡的那位皇帝陛下,並沒有被北伐兩個字衝昏頭腦,在楊相下野之後,他已經開始扶持楊相那邊的人“備用”,準備在適當的時候,拉他起來當平衡朝堂的工具人。
說起來,沉毅與陳府尊之間,既有舊怨,也有一些善緣。
所謂舊怨,自然是陳裕縱容江都知縣衙門險些冤殺了沉毅的事情,而善緣則是上一次沉毅回江都的時候,給這位陳府尊指明了現在這條路。
趙薊州喝了一大口酒之後,臉色開始有些發紅,他看著沉毅,語氣有些不爽:“按理說,楊老頭已經辭官了,陳裕這些人即便不跟著同落,也會沒了前程,也不知陳裕這人是找了什麼關係,攀上了哪門子的高枝,不僅能夠獨善其身,甚至還平步青雲了!”
“真是沒有地方講道理了!”
趙薊州雖然不在朝廷裡做官,但是他自小在建康長大,對於朝廷裡的官職以及套路,可以說是門清,對於朝廷裡的事情,也能說的頭頭是道。
他說的是正常現象。
一般朝廷裡兩派鬥爭,其中一派下野,另一派上位之後,便會瘋狂打壓另一派的官員。
本來陳裕,也會被那些朝堂裡的新相打壓,但是陳府尊早早的抱上了宮裡的大腿,不僅從旋渦裡全身而退,甚至還被升官發財了。
沉毅伸手敬了趙二一杯酒,正準備說話,忽然聽到得月樓一樓的小二招呼。
“楊公子到了,楊公子樓上請。”
很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本公子訂的菜,都弄好了沒有,今天要請的可是貴客,不要丟了本公子的臉麵。”
小二連忙低頭:“楊公子吩咐,小店不敢怠慢,已經備好了,您招呼一聲就能上菜。”
楊公子澹澹的“嗯”了一聲,邁著步子上樓了。
他定的房間,剛好在沉毅隔壁。
坐在沉毅對麵的趙薊州,仰頭飲了杯中酒,微微冷笑道:“老爹丟了官,還敢這麼耍威風,遲早有他吃虧的時候!”
趙二雖然放了狠話,但是聲音不大,不至於給外麵的人聽了去。
沉毅敬了趙薊州一杯酒,麵帶微笑,小聲說道:“他吃虧也不會應在咱倆的身上。”
趙二“嘿”了一聲,跟沉毅喝了一杯:“說的也是,他家倒黴不倒黴,也不是咱們兄弟的事情,咱們兄弟跟著喝酒就是。”
兩兄弟在自己的包房裡喝酒,而另外一邊的楊公子楊蕃坐下來沒多久,一個穿著便衣的中年人,便也被小二迎到了二樓,帶進了楊公子的雅間裡。
進了房間之後,中年人規規矩矩的拱手行禮,微微低頭道:“楊師兄。”
來人正是陳裕,已經接了升官聖旨的陳裕。
或者說,從過完年到現在,他就沒有怎麼回過江都,見了皇帝之後,他就去了吏部,然後就一直留在建康待職了。
江都府衙的差事,已經被江都同知給暫代了。
陳裕是宰相楊敬宗的學生,年紀又比楊蕃小了幾歲,稱呼一聲師兄算是合情合理,
向來在建康十分跋扈的楊蕃,這會兒卻十分熱情,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到了陳裕麵前,然後拉著陳裕的袖子,引著他坐下。
兩個人都落座之後,楊公子才滿臉笑容,開口道:“師弟也太低調了一些,吏部的文書下來這麼久,也沒說請建康的兄弟們吃頓飯,還要為兄替你請這個客。”
陳裕倒是麵色平靜,微笑道:“從四品謫從五品,也沒有什麼好慶祝的。”
“哈。”
楊公子笑了一聲,開口道:“師弟這話,就有些太言不由衷了,你非要說這個是貶謫,那咱們整個大陳國,不知道多少地方官做夢也想被貶上一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