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這邸報裡,隻寫了一個楊字,並沒有寫你的名字,你現在急成這個模樣,豈不是自己領了罪過?”
“你收斂一些就是,但是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老相國目光又放在了自己打理的花草上,他緩緩說道:“你張叔叔過兩天就是七十大壽了,這幾天你要是閒著沒事,就替為父好生備一份禮物,等他七十大壽那天送過去,多跟他說說好話。”
張敬給楊敬宗做了這麼多年副手,楊蕃自然要認這個“張叔叔”的。
楊蕃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蹲在了老爹身邊,低聲道:“爹,你看北邊是不是要再輸幾仗,如果能再輸幾場,朝廷和陛下多半就會沉不住氣,讓裴元出使北齊和談了…”
裴元,前任禮部侍郎,也是曾經的禮部主客司郎中,也就是外交部長。
裴元這個人,精通多國語言,甚至於北齊皇族都已經不怎麼說的“胡話”,他現在仍然會說,曾經多次代表朝廷出使北齊。
更重要的是,這個裴元也是楊敬宗的學生。
裴侍郎在上一次沉毅事件裡觸怒了皇帝,丟了禮部侍郎的位置,現在被貶官數級,在建康一處清閒衙門裡待用。
聽到兒子的話之後,楊相抬頭瞥了一眼他,然後默默站了起來,抄起手邊一個癢癢撓,狠狠地打在楊蕃的頭上。
楊蕃痛呼了一聲,癢癢撓也一斷兩截。
楊相國目光裡是止不住的憤怒,他強忍著怒意,喝道:“我與你不止一次的說過,讓你莫碰兵事!你身上雖然也有恩蔭,但是連個實職都沒有,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對兵事指手畫腳的!”
“狗膽!”
楊老頭氣的咬牙切齒:“你這個孽子,現在建康城裡所有大家族,都把目光放在了皇後娘娘的位置上,獨獨你想著控製前線戰事!你給楊家留點根須罷!”
楊蕃跪在地上,抬頭看了看老爹一眼,剛想說些什麼,但是看老爹生氣,他還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孝順,是這個時代最基礎的道德標準,不管是楊蕃這種四處作惡的中年二代,還是範東成那種為禍一方的年輕公子,乃至於那些行走江湖動輒殺人的遊俠兒,對長輩的態度都不會太差。
“父親莫要生氣,孩兒不說了就是…”
他小聲都囔道:“皇後娘娘…不還是得看太後娘娘的心思麼?”
楊敬宗緩緩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冷聲道:“你現在回家去,什麼也不要做,靜靜的等待消息,其他的事情老夫去辦,明白了麼?”
楊蕃心中一喜,連忙低頭:“孩兒明白。”
說完,他對老爹再拜了幾次,千恩萬謝的去了。
等到楊蕃離開,楊老相國一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許久,最終默默的看向了皇宮方向,老人家喃喃自語。
“陛下想要敲山震虎…”
“想看看我這隻虎,老到了什麼地步,還能不能動彈,能不能吃人…”
說完,老頭又把目光放在了邸報上,默默吐出一口濁氣:“應笑笑…”
“邸報司…”
念叨了幾句之後,老頭背著手,句僂著身子,回屋裡睡覺去了。
而次日朝會,便有十幾名禦史聯名上書皇帝。
上書的內容很簡單,請取締邸報司。
理由是邸報司沒有禦史台風聞奏事之權,隻有刊印新聞實事文章之權,如今邸報上刊印莫須有之事,已經不僅僅是風聞奏事,而是風聞傳謠了。
這嚴重威脅到了禦史台的地位。
與此同時,已經罷相半年有餘的老相國楊敬宗,也上書朝廷,請求朝廷立刻派人拿辦楊蕃,並詳查十來年前楊家小妾潘氏入門的前因後果,如有罪責,請朝廷依律問罪。
一時間,壓力驟然來到了皇帝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