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義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沉毅。
“明白了,從前朝廷想要換掉老夫的話,可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但是現在賢弟手裡已經有理由了。”
沉毅微微搖頭,開口道:“中丞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想要威脅中丞什麼,中丞在浙江任上,如果能辦好了陛下想要辦成的事情,將來或許能夠更進一步,位列中樞呢?”
“辦好這件事情不難。”
周義山默默抬頭看向沉毅,然後一語道出了要害。
“但是,朝廷想要將海運的利益,統統歸在市舶司頭上,如果不肯給地方衙門分上幾分,這件事恐怕就不太好推行下去。”
這才是這件事情的症結所在。
沉毅這一次來臨安府,主要就是為了跟周義山商量這具體的“分成”問題,不過被周中丞兒子射了一箭之後,沉毅忽然不想跟他談分成問題了。
沉老爺笑嗬嗬的看著周撫台。
“所以,需要中丞在浙江任上,去得罪一些人。”
“隻要中丞願意去做,那麼朝廷以及沉某人,都會站在中丞身後,義無反顧的支持中丞。”
“襲擾浙東沿海那麼多年的倭寇,都被沉某掃清了,浙江官場上再有什麼抗力,想來也不足為患。”
聽到沉毅輕飄飄的這兩句話,周義山抬頭看向沉毅,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賢弟可能沒有在地方上做過事情,這種從旁人嘴邊劃拉油水,卻又不想分給他們的事情,已經不是得罪人這麼簡單了。”
周撫台歎了口氣:“一個不小心,老哥哥會死在浙江的。”
“中丞這話言重了。”
沉毅麵色平靜:“沿海被倭寇襲擾十年了,導致海運幾乎全無,海運的油水,地方官府本來也吃不到。”
沉老爺澹澹的說道:“本來就不是他們的東西,何談從他們嘴邊劃拉?”
“如果一直沒有,那也就沒有了。”
周撫台語重心長的說道:“但是現在有了,那就是有了,賢弟不想給他們分,那些人肯定會嫉恨在心裡的。”
沉老爺冷笑了一聲:“地方上出了那麼多通倭的大戶,朝廷還沒有找這些沿海地方官府算賬呢!”
周撫台不再說話了。
他坐在原地,一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抬頭看向沉毅,問道:“沉相公,我兒何時能回家?”
沉毅微笑道:“中丞隻要肯為朝廷儘心儘力,令公子今天就能回家,保證安然無恙。”
“唔…”
周撫台沒有接話,他枯坐了一會兒之後,默默站了起來,對沉毅拱了拱手,開口道:“沉相公,老夫儘力一試,不過若是事不可為,還請沉相公儘量以實情考量。”
小老頭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是實在推不下去,該分地方官一點還是要分給地方官一點。
“這個自然。”
沉毅起身,對著這位浙江巡撫拱了拱手,微笑道:“中丞為朝廷儘心儘力,朝廷一定會悉數記在心裡的。”
“陛下也會記在心裡的。”
“老夫是被沉相公你逼的。”
小老頭微微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隻求活著離任浙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