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內衛,固然可以保護沉毅,但同時也監視著沉毅的一舉一動,沉毅從官道轉道福州之後,這些內衛立刻就有所察覺,然後從內衛的渠道,把這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建康。
廣州府距離福州府一千六七百裡,沉毅又是坐著馬車慢慢走的,因此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內衛的消息就已經送到了高明手裡。
而沉毅寫給皇帝的“回信”,或者說是寫給皇帝的奏報,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送到了建康,放在了高太監的桌桉上。
高明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臉色開始變得詭異了起來。
他又看了看手裡沉毅送回來的書信,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有拆開,而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看向身旁伺候的小太監,問道:“陛下現在何處,在甘露殿還是在昭德宮?”
小太監畢恭畢敬的低頭道:“乾爹,萬歲現在德慶宮。”
高明點了點頭,又問道:“有大臣在德慶宮麼?”
小太監搖頭道:“回乾爹,萬歲把…把龍子抱進德慶宮了,此時正與惠妃娘娘一起在德慶宮伴駕…”
聽到這句話,高太監眉頭止不住的跳了跳。
德慶宮,是天子的寢宮啊…
他默默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
“傳我的話,任何人不準嚼舌根子,誰要是傳到了皇後娘娘耳朵裡,被咱家知道了…”
高太監目光淩厲:“直接打死。”
小太監嚇得猛地一個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回乾爹,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吩咐下去。”
“嗯。”
高太監慢悠悠的點了點頭,然後起身離開了內侍省,一路朝著德慶宮走去,他是內廷的大管家,進德慶宮自然輕鬆,沒過多久,就在德慶宮裡,見到了懷抱皇子坐在軟塌上玩耍的皇帝陛下。
惠妃娘娘坐在一邊,正在侍弄手裡的刺繡,一家三口,分外和諧。
高明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過去,跪在了皇帝麵前,低頭道:“陛下,沉學士密信。”
皇帝這才把目光從兒子身上,落在了高明手裡的信上,他對著惠妃娘娘招了招手,惠妃立刻過來把皇長子抱了起來,皇帝起身,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真是半日清閒也難得。”
雖然嘴裡埋怨,皇帝還是對著高明招了招手:“送上來罷,朕看看沉七說了什麼。”
高太監低頭,把手裡的密信捧了上去,皇帝拆開密信之後,隻掃了一眼,就丟在了一邊,撇了撇嘴。
“洋洋灑灑幾百個字,都是一些空話,總結無非皇帝聖明四個字。”
皇帝打了個哈欠:“沉七什麼時候也這麼無聊了?”
“這封信,就不必給他回了。”
高太監先是看了一眼在附近的惠妃母子,然後默默上前,站在了皇帝身邊,低頭道:“陛下,沉學士…”
“似乎要離開廣東,回轉福州去了…”
高太監聲音壓的很低。
“內衛上報,他已經在離開廣東的路上了。”
皇帝一愣,問道:“福建出事了?”
高明搖頭:“奴婢沒有聽說…”
“那…”
皇帝隻說了一個字,然後便頓住,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那他這是什麼意思?”
高太監垂手而立,一言不發。
皇帝再一次皺眉。
“撂挑子?給朕使臉色?”
高太監還是不敢說話。
皇帝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氣衝衝。
“反了他了!”
皇帝一發火,一旁的惠妃母子,都嚇得不輕,皇帝勉強壓住火氣,對著母子兩個人笑了笑,然後咬牙切齒道:“東南的差事不給朕辦完,就讓他沉七一輩子待在東南!”
高明沉默了一會兒,提醒道:“陛下,廣州衛已經快征滿了,隻等大營建成,就算是建成了,至於廣州市舶司…”
“按照孫謹先前的奏報。”
“他這個月弄完泉州市舶司之後,就會動身趕往廣州府。”
高明的意思是,東南的差事並沒有耽擱。
皇帝挑了挑眉,正要說話,惠妃娘娘已經步履蹁躚的走到了皇帝身後,她一邊給皇帝按摩,一邊輕聲問道:“什麼事情,惹得陛下這麼大火氣?”
“沒事。”
皇帝閉上眼睛,忍住火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憋出了一句話。
“馬兒太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