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有些不明所以,隻是側身避過禮數,而一旁的葉嬋聽的眼眶通紅,她上前拉著父親的衣袖,垂淚道:“爹,女兒沒事的…”
葉老爺看看沉毅,又看看自己的女子,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坐在床上號啕大哭起來。
葉嬋,也跟著不住掉淚。
麵對這種場景,沉毅很識趣的選擇了胡海,他微微搖頭,轉身離開了這座小樓,跟靜靜的在樓下等著。
約莫一柱香之後,葉嬋才從樓上下來,此時她兩隻眼睛已經通紅,對著沉毅低頭道:“讓公子見笑了。”
沉毅微微搖頭,問道:“葉…葉叔方才跟我說什麼?”
“我實在是聽不明白。”
葉嬋沉默了一會兒,眼眶有些發紅:“父親請公子,將來對妾身好一些…”
雖然葉嬋為了父親的顏麵,用了一個“請”字,但是沉毅剛才是在場的,剛才葉老爺那副模樣,分明跟“請”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在“哀求”沉毅。
近乎卑微的哀求。
因為葉老爺心裡清楚,自家女兒下半輩子,都握在眼前這個年輕人手裡,甚至是在這個年輕人的一念之間。
沉毅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葉嬋,歎了口氣:“剛才你們抱頭痛哭,想來是葉叔叔覺得對不住你。”
葉家雖然做生意,但也是士族。
葉嬋的弟弟,現在還在讀書,葉家同宗之中,還有現任的知府,雖然隻是三甲同進士,但已經足以讓葉家躋身士族的行列。
單論家世而言,如果沉毅沒有中進士,葉家的家世比沉家還要好上一些。
畢竟沉家當年,也就大伯沉徽這一個官,還是以舉人身份入仕的知縣。
而現在,葉嬋這個葉家的嫡女,已經淪落到給沉毅做外室了。
這一切的一切,很大原因是因為葉宗平。
不是因為中風不中風的事,而是幾年前葉家通倭的事情,就是在葉宗平的授意之下做的,可以說沉毅能夠捏住葉家的把柄,基本上全都是因為這個葉老爺。
葉老爺幾乎一手把自己女兒推到了這種境地,他心胸的愧疚,可想而知。
聯想到葉老爺剛才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沉毅心裡也頗有些感慨。
葉嬋擦了擦眼淚,還有一些哽咽:“我爹…”
“我爹這幾年,心裡也是苦的。”
沉毅默默點頭,沒有接話。
在他看來,撇去葉嬋這個人不談,葉宗平現在的處境,也算是自作自受了,畢竟他當年,的的確確是通了倭的。
餘生都在悔恨之中,未必不是對他的一種懲罰。
兩個人在葉家後院裡說了會話之後,葉嬋便送沉毅從葉家的後門離開,等沉老爺邁步走出葉家後門的時候,身後的葉嬋叫住了他。
葉大小姐對著沉毅深深一福,語氣幽幽:“公子,妾身在福州等您…”
沉毅默默點頭,下意識對著也叫揮了揮手之後,背著手大步離開。
中午的時候,他去巡撫衙門混了頓飯,下午在巡撫衙門裡跟程撫台差不多說了整整一個下午的話。
傍晚,沉毅又跟李穆喝了頓酒。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次日清早,沉老爺的車隊在杏園門口集結,隨著沉毅登上馬車之後,馬隊緩緩離開杏園。
值得一提的是,晉世子李穆,這一次會跟沉毅一起回建康去。
一來是因為這位世子多半也想家了,二來是因為李穆需要避嫌。
沉毅這個沿海都司的實際掌控人離開了東南,他這個沿海都司名義上的都指揮使,就不太好繼續留下來了。
瓜田李下嘛。
多少要避著一點,再加上他的確也需要回一趟建康,跟家裡人團聚團聚。
沉毅的馬車出城的時候,福建巡撫以及福建的一眾官員,福州衛指揮使淩肅以及福州衛的一眾將官,都是一路相送,福建的官員在程廷知的帶領下,送了四五裡路,而福州衛的將官一路護送了沉毅近二十裡路,這才依依不舍的與沉毅分彆。
馬車在官道上跑了一個多小時,時間來到了午後,眾人路邊歇腳,因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吃一點乾糧裹腹。
世子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晃悠悠的走到沉毅麵前,笑著問道:“子恒,咱們是直接回建康,還是去臨安府轉轉?”
沉老爺愣了愣:“去臨安府做什麼?”
“你不知道。”
李穆笑著說道:“前些日子,愚兄在臨安府認識了一個小娘子,可水靈的很…”
“還是算了罷。”
沉老爺搖了搖頭:“趕緊回建康要緊,這一趟…”
說到這裡,沉毅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了一眼千裡之外的建康方向,在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禍福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