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衛蘇定。
沉老爺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一眼這個漢子,若有所思。
“也不用在門口站著了。”
沉老爺背著手走進沉宅,澹澹的說道:“進去說話。”
蘇定從地上站了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微微低著頭,小心翼翼哦跟在了沉毅身後。
其實,他這個千戶,也是正五品的官員,跟沉老爺的職位,可以說是同品同級。
不過武官,尤其是地方武官的權力,跟沉老爺這種兵部的五品郎中,單論“職務含權量”來說,隻能用天差地彆來形容。
兩個人之間的地位懸殊到了何種程度呢?
甚至這個五品千戶,見到沉毅這個五品郎中,竟然要給沉毅磕頭!
沉宅是兩進的宅子,占地不算很大,沒過多久,他就跟著沉毅一起到了沉家的客廳裡,沉老爺打了個哈欠,坐在了主位上,然後對這個形容有些狼狽的漢子啞然一笑:“用不著站著,坐下來說話。”
蘇定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看向沉毅,低聲道:“聽說大人年輕,沒想…”
“好了好了。”
沉老爺無奈搖頭:“這種話我聽的太多太多了,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他看著蘇定,伸出一隻手道:“那印信文書,與我看看。”
總不能是個人過來,自稱是地方上的千戶,沉毅就要相信,總要有身份證明的。
蘇定連忙站了起來,從懷裡取出一份文書,遞在沉毅麵前,微微低頭道:“大人,這是去年兵部開給卑職的文書,讓卑職在建康待缺,至於卑職的千戶印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苦笑道:“至於卑職的文書,已經被明州衛的指揮使給奪了…”
沉老爺接過這份文書過來,拆開看了一遍。
蘇定,明州衛的世襲千戶,於洪德十年八月,被兵部文書調離明州衛待缺,至今未曾補到缺位。
這份文書上,有兵部大印,是貨真價實的兵部文書。
沉老爺看完這份文書之後,把文書遞還給了蘇定,微微皺眉:“文書上說,你是世襲的千戶,世襲的千戶如無罪過,應當一直留在原先的衛所任事才是。”
“你如何會被調離明州衛?”
蘇定連忙低頭道:“回大人,卑職原是應該留在明州衛的,隻是…”
他低著頭,苦笑道:“明州衛的衛帥,不喜卑職,他便想法子跑了兵部的關係,把卑職調離了明州衛,讓他的族弟接任了卑職的千戶一職…”
沉老爺挑了挑眉。
“世襲千戶,如何調得動?”
“卑職去年…殺了一些倭寇。”
明州,也是沿海州府,隻是因為距離建康很近,倭寇不敢太過猖獗,不過還是有一些零星倭寇的,明州衛這種地方上的衛所,擊殺倭寇並不稀奇。
說到這裡,蘇定氣的咬牙切齒,開口道:“張衛帥便借著這個由頭上報兵部,明麵上說是要給卑職升官,調到外地去做指揮同知,卑職帶著兵部文書到了建康之後,兵部隻是說讓卑職待缺!”
“連續幾個月,兵部一直沒有消息…”
他咬牙切齒道:“後來卑職才知道,張衛帥不知怎麼走通了魏郎中的關係,說要把卑職一直晾在建康…”
“卑職數次求見魏郎中而不得。”
他對著沉毅深深低頭,開口道:“大人,卑職不求升遷,隻求能夠回到明州衛的舟山千戶所,或者…”
“或者,調卑職去其他地方任職千戶…”
說完這些話,他慌忙把手裡的小木盒子,遞到了沉毅麵前,恭敬道:“這是卑職的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請大人務必收下!”
沉毅坐在主位上,低頭喝了口茶,澹澹的說道:“本官記得你,年關之前,快要過年的時候,你到我家來送過這個盒子,被本官給你送還了回去。”
沉老爺接過這個木盒子,拆開看了一眼。
裡麵是一些珠寶,還有幾張紙。
取出這幾張紙看了看。
並不是錢莊的兌票。
而是房契和地契。
不過並不是建康的房契地契,而是寧州府的。
沉老爺把這幾張紙翻了幾頁,然後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明州衛千戶,笑著說道:“兩座宅子,三百多畝地,蘇千戶真是出手闊綽。”
蘇定慌忙站了起來,躬身道:“大人,這已經是卑職所有的家產了…”
“懇請大人施以援手,幫一幫卑職!”
“你我同級同品,就不要自稱卑職了。”
沉老爺把這幾張“紙”放回了木盒子裡,然後又起身,把他送回了蘇定身邊,麵色平靜:“既然是蘇千戶的全部身家,沉某無論如何也不能奪人所愛,蘇千戶還是拿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