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在建康城裡,這位趙家公子目無餘物,根本不把沉毅看在眼裡,甚至不怎麼把張簡看在眼裡。
到如今,雖然趙涿心裡,依舊不怎麼把沉毅當一回事,但是沉老爺已經可以借著朝廷的勢來壓他了。
見他跪在自己麵前,沉老爺滿臉笑容,上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小趙將軍這是做什麼?咱們是故相識,不必拘泥於朝廷禮數。”
趙涿站了起來之後,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家父已經在鳳陽府設宴,等待欽差大人了,請欽差大人上轎子,末將與欽差大人引路。”
方才,他還一口一個“沉欽差”,表現的不卑不亢,而現在卻已經改了口。
這種改口,並不是說他對沉毅服氣了。
事實上,每一句“欽差大人”,這位淮河水師的少將軍,都是咬著牙在說,心裡都憋著一股氣。
沉老爺見他這個表情,隻是澹澹一笑,開口道:“好,那就請少將軍在前麵領路罷。”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矮身鑽回了轎子裡,緩緩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也鬆了一口氣。
因為直到見到趙涿的這一刻起,他這一趟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進入到了淮河水師的保護之內,不管是誰想要殺他,都不容易。
而在這以前的八九天時間裡,沉老爺幾乎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膽之中度過的。
因為他…非常危險。
這種危險,不是因為淮河水師的人想要殺他,淮河水師的人不會這麼蠢。
而是因為,齊人想要殺他!
而且是一定會來殺他!
一旦他死在了去查淮河水師的路上,這個屎盆子便會死死地扣在淮河水師頭上,摳都摳不下來!
而事實上,在這八九天的時間裡,沉老爺並不是一路順風,雖然他沒有遭遇到直接的刺殺,但是跟在他身邊的內衛,不止一次的給他送過信,提醒他注意小心。
而現在,被淮河水師的人接到之後,就意味著進入到了淮河水師的勢力範圍之內。
沉毅反而安全了不少。
因為趙閥,沒有殺他的理由。
最起碼現在是沒有的。
因為這八九天時間裡,沉老爺的情緒都多少有一些緊張,這會兒被趙涿接到了之後,他反倒輕鬆了不少,斜靠在轎子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他的轎子,也已經進了鳳陽府城,沉老爺剛伸了個懶腰,轎子就穩穩的停在了一座大宅門口,他打了個哈欠,正要開口問話,一路跟著他的蔣勝在他轎子旁邊,微微低頭道:“公子,總兵府到了。”
沉老爺打了個嗬欠,點頭道:“知道了。”
“壓轎。”
隨著蔣勝的一聲吩咐,沉老爺矮著身子,從轎子裡“鑽”了出來,他剛走出轎子,抬頭就看到這座總兵府門口,整整齊齊的站了兩排人。
一個一身灰色布衣的中年人,正站在隊伍的最前麵,見沉毅下了轎子之後,中年人臉上露出笑容,邁步上前,作勢就要下跪。
“臣趙祿,參見欽…”
沉老爺雖然也想看到這位趙大將軍給自己磕頭,但是這種情況屬實不太合適,他隻能上前,伸手扶住趙祿,笑著說道:“趙侯爺這是做什麼?”
趙祿是朝廷的安平侯,也是朝廷的一品武官,是整個大陳軍方,最有實力的人,沒有之一。
莫要說是沉毅,就是皇帝私下裡見他,多半也是不會讓他跪下的。
相比較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趙涿,滿臉笑容的趙大將軍,看起來反倒親切不少,他被沉毅扶起來之後,笑嗬嗬的看著沉毅,然後開口說道:“又見麵了,小沉相公。”
沉毅也看了一眼趙祿,臉上露出笑容:“承蒙侯爺厚賜,那本水師總要,讓晚輩屬實受益良多,這幾年在東南剿倭,許多練兵的法子,都是從那本書上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