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人!
或者是北齊,是盤踞在整個南朝頭上,長達六十餘年的陰影!
這個陰影,讓趙昌平這種偏“強硬派”的人,都對北伐極其不自信。
甚至,在一些經曆過世宗朝大敗的人看來,北齊就是不可戰勝的存在,尤其是先帝朝,十幾萬大軍在兩淮,都死在了北齊大將周晉安的手裡,這場大敗,讓憲宗皇帝積攢下來的一點信心,又灰飛煙滅。
淩肅是世襲的千戶,雖然算不上是將門,但是也算是軍事方麵的“內行人”,早年也聽家裡的大人們說過一些關於齊人的故事。
他對齊人的了解,遠比薛威這種底層要多得多,因此這會兒,這位現任福州衛的指揮使,並沒有多麼激動,而是有些呆滯。
呆愣了片刻之後,淩肅才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沉毅,他咽了口口水,問道:“沉公……”
淩肅緩緩說道:“要…要打仗了麼?”
“可能會。”
沉毅麵色平靜,開口道:“而且可能性不小,一旦打起來,你們麾下的將士們,就會直麵北齊的軍隊。”
他看著淩肅,問道:“淩將軍心裡害怕?”
淩肅微微苦笑,開口道:“沉公,如果是外人問起末將,末將哪怕是嚇破了膽子,也不會在外人麵前說半句軟話,損咱們沿海都司的麵子,但是沉公您是自己人。”
他微微低頭,歎息道:“老實說,聽到北齊這兩個字,末將心裡,還真的有些虛。”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沉毅的表情,見沉毅並沒有發火的跡象,他才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沉公,敢問這一次,讓咱們沿海都司,守哪一截河段?”
“現在還不知道。”
沉毅微微搖頭,開口道:“兵部跟都督府這兩天,還在議這件事情,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淮河水師兩萬人守多長,咱們應該就會守多長。”
“估計,要接近二百裡的河段。”
說著,他看向淩肅,開口道:“淩將軍,你是將門出身,我可以理解你的憂慮,如果你不願意帶兵去守淮河,明天我領你去進宮麵見天子,請求陛下,把你調回福州去,仍任福州指揮使,不會因此降罪於你。”
淩肅直接站了起來,半跪在沉毅麵前,微微低頭道:“沉公說這話,就是要羞殺末將了,末將心裡雖然沒有底,但是替朝廷辦事,為沉公出力,乃是末將應儘的本分,便是死在淮河邊上,末將也心甘情願!”
這個時候,淩肅即便是再害怕,也是不可能退縮的。
倒不是因為真的重情重義,主要是他這一路升遷過來,是攀著沉老爺的高枝升上來的,假如他這個時候貪生怕死,回了福州,不僅失了靠山,還會被皇帝陛下厭惡。
到時候莫說是官場的前程,就連他現在身上這個福州衛指揮使,恐怕也是坐不穩當的。
再說了,帶兵打仗,死人永遠是小卒最多,這一次沿海都司去守淮河,不出意外,他淩肅一定是最高的指揮官,即便大敗虧輸,他也很難死。
沉毅伸手把他扶了起來,示意他坐下,然後沉老爺扭頭,看向一旁的薛威,臉上露出笑容,問道:“薛將軍,你呢?”
薛威嘿嘿一笑,直接站了起來,拍著胸脯說道:“沉公,屬下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屬下這輩子,本來到死都隻是一個小卒,如今跟了沉公您,也是旁人口中的官老爺了,莫說去守淮河,就是現在一頭碰死在這裡,那也是大賺了!”
薛威為人耿直,而且這人是沉毅絕對的嫡係,倒沒有什麼可問的,沉老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我去年離開東南之前,讓你在廣州府尋摸一個媳婦成婚生子…”
說到這裡,沉老爺微微皺眉,開口道:“你是沒把我的話當回事,還是偷偷成婚了沒有告訴我?”
薛威嚇得連連搖頭,開口道:“沉公,屬下哪裡敢…”
他伸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隻是我娘臨走的時候交代過我,說娶妻要娶一個向心的,不然一輩子不舒坦,因此屬下至今還沒有娶妻,不過…”
說到這裡,這位廣州衛的指揮使嘿嘿笑了笑,開口道:“不過屬下在廣州府納了兩個小妾,按照沉公的意思,給家裡留個香火,如今兩個小妾都有身子了。”
“因為不是什麼大事。”
薛威微微低頭道:“就沒有寫信知會沉公。”
聽到他這番話,沉毅搖了搖頭,啞然一笑:“看不出來,你小子眼光還挺高。”
薛威嘿嘿一笑,然後抬頭看了看沉毅,有些興奮的問道:“沉公,咱們什麼時候去守淮河?屬下已經迫不及待,要跟那些狗日的齊人見麵了!”
被齊人壓了整整六十多年,每一個陳國人心裡,要說沒有火氣,馬上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