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蘇定微微搖了搖頭,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不過他突然心裡一動,看向沉毅,恍然明白過來。
就是剛才那句話,未必不是他故意說給自己兩個人聽的,為的是給自己二人一些警醒!
想明白了之後,蘇定咳嗽了一聲,低頭道:“沉公,東線拖住沿淮的齊人不是什麼問題,前兩天您說要遴選精銳,不知道怎麼個遴選法,是東線西線各二百五十人,還是由東線自出五百人。”
“淩肅他們在打仗。”
沉毅想了想,開口道:“就從東線遴選五百精銳,擇機送到北岸去,不過這件事情不急,等尋到好機會之後,再去辦。”
沉老爺看著北方,緩緩說道:“跟齊人打了這麼久了,始終不能久留淮北,沒有立足之地,這北伐就不能真正落到實處。”
薛威爽朗一笑,開口道:“沉公,屬下研究了您給的兵書,兵書裡說,北伐第一步,就是要取徐州。”
“等明年,屬下就為您取下徐州城!”
沉毅回頭看了薛威一眼。
他給薛威的兵法,是來自於趙崇大將軍的水師總要,水師總要有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是宮裡的那一套,隻是練水師守淮的法子。
而第二個版本,是趙祿給沉毅的那個版本,那個版本裡,有趙崇大將軍晚年,研究了十幾年的北伐法門。
趙大將軍,北伐之心從未止歇。
隻可惜他未逢英主,鬱鬱而終。
在趙大將軍的北伐方略之中,第一步就是攻下徐州,再以徐州為據點,徐徐北進,最終把朱裡真人趕出關外,恢複神州!
隻是這第一步,即便落到現在,也是千難萬難。
沉老爺兩隻手背在身後,緩緩歎了口氣:“真要取下了徐州,便是本朝第一武功,你薛大也是洪德朝第一武將了。”
薛威微微低頭。
“屬下哪裡當得,沉公您才是本朝第一。”
沉毅回頭瞥了一眼這廝,然後轉身離開,開口道:“好了,彆在這裡傻站著了,傳我將令,自今日起,各千戶營輪流上船襲擊北岸,不要吝嗇火藥,若北岸有變故,隨時準備登陸。”
蘇定跟在沉毅身後,走了幾步,有些擔心的說道:“沉公,淩將軍在泗州,距離周世忠的懷遠大營太近了,屬下擔心周世忠會不會分出兵力…”
沉毅皺眉:“趙祿人在塗山,他若是這都拖不住齊人,淮河水師乾脆找塊豆腐一頭撞死,還活著做什麼?”
蘇定搖頭,歎息道:“怕是趙大將軍不肯儘力。”
沉毅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悶氣。
“那我給淩肅去一封急信,讓他小心西麵懷遠的敵人。”
沉老爺背著手離開。
“好在東邊被我們拖住,他們即便不能建功,撤回來總是無礙。”
蘇定點頭:“理是這麼個理,不過如果周世忠命令海州守軍圍剿淩將軍…”
“那就讓他們從洪澤湖撤。”
沉毅說完這句話之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合適,他停下腳步,看了蘇定一眼,緩緩開口。
“傳我軍令,讓將士們襲擾北岸的同時,找機會小規模登陸,但是不得戀戰,一旦有齊人圍過來,立刻上船回撤!”
如果東線有將士真的登陸了,那麼海州的守軍,就會被牢牢的拖死在這裡,動彈不得!
聽到沉毅這句話,還不等蘇定回話,薛威便興奮的抱拳低頭:“末將得令!”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一溜煙跑開。
很顯然,手癢了很久的薛將軍,準備親自去“小規模登陸”了。
沉毅望著他跑開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廝,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蘇定站在沉毅身後,笑了笑:“薛將軍赤子之心,這種性格,曆來最討英主喜歡。”
所謂赤子之心,說的有點委婉了。
大概就是說薛威這個人,沒心眼子。
沒心眼子,就會很“忠心”,用起來也放心,哪怕不太聰明也沒有什麼關係。
太聰明的人,用起來容易紮到自己的手,這種莽漢子用起來,那真是說一不二。
比如說沉老爺現在讓薛威去砍人,薛威問都不會問那人的出身來曆,直接拔刀就會砍。
但是蘇定就會問。
這就是沉毅,為什麼有些“偏愛”薛威的原因,因為一把純粹的刀子。
用著放心。
不過“英主”這兩個字,還是有些不太合適。
沉老爺微微搖頭。
“我非英主,隻是一書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