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老爺在兵部的時候,收攏了這位議鄭主事,並且靠著自己的資源,把他拉到了員外郎的位置上,其後沉老爺出征,鄭嶺便一直以員外郎的身份打點武選司。
這是一段很不可思議的經曆,畢竟他在幾乎是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就完成了從武選司主事到實際上的武選司郎中。
這種對兵部的影響力,哪怕是中書宰輔,也未必做得到。
尤其是當時給他的聖旨,是從宮裡送出來的,而不是中書或者吏部,這就說明眼前這位沉老爺,聖卷已經不能用簡在帝心來形容了,簡直可以說是如日中天。
如今,沉老爺更是以二十歲的年齡,掛職兵部侍郎,這種升遷速度,傻子也知道抱一抱大腿了。
尤其是隻鄭嶺這種,抱大腿有天然優勢,因為他在朝堂上原本就是沉毅這一派的,隻是沉毅原先胳膊太細,大腿也不夠粗壯,尚不能算是沉黨。
如今沉老爺數戰齊人,都是大勝而歸,被朝廷破格破格再破格,掛了兵部侍郎銜…
因此,鄭嶺在打聽到沉毅進宮之後的第一時間,就離開了武選司,來到了沉府表忠心。
他恭敬低著頭,這不廢話,直接開口道:“若不是沉侍郎提攜,下官可能連武選司主事的位置都坐不穩,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幾乎主管武選司了。”
“今後,沉侍郎但有吩咐…”
說到這裡,鄭嶺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或有武官貶擢方麵的事情,儘可以給下官打招呼,下官能辦到的,義不容辭。”
這句話份量就很重了。
如果說從前沉毅離開武選司之後,在武選司還有一些影響力,可以過問過問武選司的事情,如今鄭嶺這句話一出,他簡直就成了武選司的“太上郎中”,可以遙控武選司。
再加上他現在的兵部侍郎銜,甚至可以類比兵部分管武選司的實職侍郎了!
即便是沉毅,也有一些心動,他就笑眯眯的看著鄭嶺,開口道:“鄭大人太客氣了,我雖不在兵部任實職,但是你我畢竟都是兵部的同僚,又在一司共過事,在朝廷裡自然應該互幫互助,互通有無。”
如果說從前,沉毅對於“門生故吏”這四個字的概念,還有一些模湖的話,那麼現在,他終於清楚的感受到了什麼叫作“故吏”!
簡直不要太好用。
當然了,這種好用的前提是沉毅本人還在朝中,而且權力地位影響力都遠勝故吏,才能夠發揮自己“老上司”的影響力。
同樣的道理,中書五相為什麼影響力恐怖?因為他們基本上都是從中下層一點一點爬上去的,這些年也不知有多少門生故吏,再加上中書宰輔的身份,影響力自然駭人。
沉毅這句話,讓鄭嶺頗有些激動,他再一次站了起來,拱手作揖道:“下官多謝沉侍郎!”
如此,兩個人之間的“朝堂盟友”關係就算是正式建立了,隻不過兩個人之間的盟友關係並不平等就是了,由沉老爺占據主導地位。
兩位兵部的官員,在正堂裡又說了好一會話,沉毅才親自把鄭嶺送出了家門。
緊接著,他就讓蓮兒帶他去新家的書房,畢竟沉老爺一天沒有住過,實在是摸不著路。
他在蓮兒的帶領下,剛回到自己的書房門口,準備處理一下公事,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沉恒,正兩手前攏,站在這裡的書房門口。
沉毅若有所思,走到書房門口開了門,然後回頭瞥了沉恒一眼:“進來說話。”
沉恒默不作聲,跟著沉毅一起進了書房,見沉毅落座之後,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方才大兄與那鄭大人說話,小弟不小心聽了一些。”
沉毅低頭喝了口熱茶,看向沉恒:“怎麼,覺得為兄在結黨,是不是?”
沉恒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點頭。
“聖人說,君子群而不黨。”
沉老爺指了指書房裡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話,等沉恒落座之後,他才啞然失笑:“覺得你大兄非是君子?”
“不,不是……”
沉恒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長久以來,小弟一直以大兄為榜樣,考學是,做官亦是,但是如今見到大兄所在之朝堂,似乎與小弟想象之中大不一樣…”
“你現在就見到不一樣是好事。”
沉老爺放下茶杯,給自己添了一杯,又給沉恒也倒了一杯,把茶水推過去之後,靜靜的說道。
“不要等到十幾二十年後,在朝堂裡撞得頭破血流了,再發覺朝堂與你想象中的朝堂不一樣,那些出了名的名仕大官,與你想象中的還是不一樣,到時候平白蹉跎無數歲月,就太吃虧了。”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錯,聖人是說過,君子群而不黨,為兄現在雖然沒有結黨,但是的確結交故吏了,因此算不上什麼君子。”
“但是另外一位聖人還說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沉毅看向沉恒,問道:“你當了君子,人家來欺你,你又當如何?”
沉恒握了握拳頭:“自然是以直報直!”
沉毅搖了搖頭,開口道:“可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人家欺你方正,手段無窮無儘。”
沉老爺頓了頓,笑著說道:“有些下作的手段,子常估計聞所未聞。”
沉恒有一些發愣,坐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