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如果是坐馬車,他們二人還得一段時間才能趕回燕都,但是趙楷要急著回建康繳旨討賞,因此有些時候他們是騎馬奔行。
一路上走了大半個月,二人之間不熟也熟了,聽到趙楷這句略帶嘲諷的話,李穆袖子裡的拳頭握緊,他看向前方的燕都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此是我李氏祖地。”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趙楷,悶聲道:“早晚要奪回來!”
衛王殿下聽了李穆這句話,在馬背上笑的前仰後合。
“這不是你們李家人,哄騙南陳小朝廷子民的話麼?怎麼?口號喊了六十多年,你們李家人也真個信啦?”
李穆眯了眯眼睛,冷聲道:“信與不信,將來自有分說。”
“不過齊人向來自誇齊軍如何如何強大,怎麼這一次先是興兵十萬,大張旗鼓,後來在淮河損兵折將,到最後無聲無息的休戰了?”
聽到這句話,趙楷的眼皮子跳了跳,他麵無表情,悶聲道:“南人奸滑,一時取巧而已!”
李穆冷笑道:“口說無用。”
二人身份相類。再加上李穆這一次是大陳的使臣,趙楷也不能動他,兩個人互相鬥嘴,倒也都沒有上升到拳腳上。
趙楷領著李穆,一路進了燕都城,進了燕都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李穆,澹然一笑:“南陳小子,你聽好了,稍後本王便將你安置在禮部的會館裡居住,你在會館裡好生住下,等待我父皇的召見。”
“看在一路相識一場的份上,等你見完了父皇,本王帶你去你們陳國的曆代皇陵瞧一瞧,這樣你也算是拜了祖宗了。”
大陳世宗皇帝之前的皇帝,基本上都是埋在燕都左近,因此趙楷這句滿是調侃嘲諷的話,硬是讓李穆無話可說。
這位世子爺氣的臉色漲紅,卻無可反駁,隻是憤然罵了一句:“無禮蠻夷!”
趙楷聞言,爽朗大笑,帶著自己的隨從離開。
而李穆,很快被安排進了禮部的會館之中居住。
在禮部會館大概住了三天時間之後,李穆終於得了北齊皇帝的召見,他身穿正使服,在幾個太監的帶領下,一路來到了燕都皇宮的後宮,最終在一處暖閣裡,見到了北齊的皇帝陛下。
此時還是初秋,這位北齊的皇帝,已經穿了秋衣。
可能因為要見客人,這位皇帝陛下梳了頭發,換上了龍袍,除了嘴唇有些蒼白之外,其他還是頗有威儀的。
見到這位齊人皇帝之後,李穆不卑不亢的上前,低頭拱手道:“大陳使者李穆,見過北朝皇帝。”
這位北齊的永平皇帝,認真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想了想之後,問道:“你是李睿的兒子?”
李穆默默點頭,開口道:“不錯。”
“你父年輕的時候,來過一次燕都,是被李壑派來的,朕見過他。”
李壑就是大陳的先帝,那位興兵北伐卻鬱鬱而終的皇帝。
說到這裡,北齊皇帝感慨了一句,開口道:“當初李壑暴死,朕還以為你父會登上帝位,隻可惜,你們南朝的宗法太重,你父與你都失了機會。”
這位永平皇帝看向李穆,澹澹的說道:“他們寧可把朝政,交托於外臣之手數年,也不願讓你們晉王一脈嗣位,依朕看,你父李睿比如今南朝那個誌大才疏的小皇帝,要厲害的多。”
永平帝撫掌笑道:“這也是好事,我大齊失了一個對手。”
短短幾句話,把李穆說的額頭冒汗。
他飛快的看了一眼左近的隨從,然後抬頭打斷了永平帝的話。
“我大陳的皇位順遞,自有我大陳的規矩,似乎不應當由北朝皇帝陛下來管。”
“而且…”
李穆咬牙道:“我父未曾做過,陛下焉知他就一定能做好?”
本來以子議父是為不孝,身為人子不能在外麵說老爹的壞話,但是現在,為了讓晉王府一脈安生,李穆也顧不得許多了。
永平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穆,忽然笑了笑:“你倒有些意思。”
他伸出手來,澹澹的說道:“國書拿來與朕。”
李穆站在原地,抬頭直視北齊的皇帝。
“國書,須得大朝之時,當眾呈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