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相權在這個時候,早因為群相製,已經被分割成了碎片,不複從前那種隻落後君王半個身位的威風。
但是,中書五個宰相裡,隻要有三個人協同一心,那麼依舊是權柄熾盛的完整宰相。
再說了,哪怕分割成了五個人,這五個宰相每一個人,也都是跺跺腳天地動搖的大人物,每一個人的地位以及權勢,都要勝過六部尚書不少。
不是因為職權比六部尚書大上多少,而是因為身在這個位置上,地位足夠高,權柄足夠大,就會有很多人攀附上來,門生故吏也會越來越多。
可以這麼說,每一個宰相,都代表著朝廷裡的一股勢力。
如果是楊敬宗和張敬那種可以被稱為一黨的宰相,那就更是權勢無邊了。
沉毅現在的地位,哪怕是麵對陳靖,都要稍微帶著一點小心,同時麵對五個人,那就要字斟句酌了。
沉毅心裡,是有一些驚訝的。
因為他的事情不大,隻需要中書這裡走個流程就好了,根本沒有同時驚動五位宰相的必要。
不過陳靖既然開了口,沉毅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畢竟他是兩榜進士出身,到現在也是文官身份,還是要給這些老頭管著的。
當然了,大陳以文製武多年,如果當了武將,更要被這些宰相管的死死地。
陳靖又跟沉毅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之後,便起身背著手離開,開口道:“走,咱們去議事堂說話。”
中書議事堂,是中書省裡一座房屋的名字,但是同時又不隻是一個名字,更像是一個衙門,一個機構。
因為幾位宰相,並不都是中書省的,但是隻要進了議事堂,就都是宰相。
隻是因為議事堂設在中書,他們才被成為中書宰相。
中書沉毅來過不少次,幾位宰相也都見了個遍,不過他還是第一次去議事堂,跟在陳靖身後,沒過多久,沉毅就被帶到了一間不怎麼起眼的房間裡。
房間裡陳設非常普通,看起來就跟尋常人家的客廳沒有什麼分彆,唯一的區彆就是,這間房間裡沒有設主客位,隻有六把椅子,設在左右兩邊。
陳靖走進來之後,便自己尋了一把椅子坐下,沉老爺看了看唯一的那個空座,卻並沒有走過去。
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落座。
環顧一眼。
五位宰相陳靖,謝旻,嶽謙,餘芳,崔煜已經全部到場。
沉毅對著眾人抱了抱拳,低頭道:“兵部沉毅,拜見諸位相公。”
幾位宰相裡,隻有宰相謝旻麵帶微笑,其他四個宰相都沒有什麼表情,陳靖咳嗽了一聲,對著沉毅開口說道:“沉侍郎,我等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沉毅麵色平靜:“陳相但問就是。”
陳靖點了點頭,開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今年淮安軍,是守是攻?”
皇帝給沉毅的旨意,年前就已經發到了中書,但是旨意裡隻說讓淮安軍擴軍兩萬,並且許沉毅在淮安便宜行事,並沒有在聖旨裡,寫明白是攻是守。
皇帝這麼做,自然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不想跟這幾個老頭扯皮。
沉毅微微皺眉,拱手道:“陳相,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下官奉旨意統兵,自然是隨機應變。”
他這話一說出口,宰相崔煜便忍耐不住,問道:“怎麼個應變法?”
沉毅不鹹不澹的看了看這個跟他關係最差的宰相,澹澹的說道:“崔相,所謂隨機應變,就是根據不同的情況,做出不同的變化應對。”
“這是古人傳下來的成語。”
這句話就有點陰陽怪氣的味道了。
是在譏諷崔煜不讀書。
崔煜能夠拜相,自然也是進士出身,而且崔家是數百年的大家族,詩書傳家,家學淵源,聽到沉毅這句話之後,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他拍了拍手邊的茶桌,怒聲道:“老夫問的是,淮安軍都有哪些變化可以應對!”
沉毅先是看向另外四個宰相,然後才看向崔煜,麵色平靜道:“崔相,淮安軍的變化就是,敵攻我守。”
沉毅頓了頓,繼續說道:“敵退我進。”
聽到這四個字,崔煜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他扭頭看著陳靖,開口道:“陳相,你聽見了。”
陳靖點頭。
“崔相不要著急,問清楚再說。”
他又看向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道:“沉侍郎的意思是,今年淮安軍準備北上了?”
“有機會,自然是要北上的。”
沉毅看向諸位宰相,澹澹的問道:“諸位相公,都不同意北伐麼?”
這句話,讓陳靖心裡一跳,他連忙說道:“不是不同意。”
這段時間裡,皇帝給他這個首相的壓力比較大,而且隨著前線戰事順利,這種壓力越來越大,到現在,陳靖這個首相也不得不從中間派,慢慢變成北伐派了。
說得再直白一些。
他如果不變。這個宰相也就乾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