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
徐州城東城門城樓上,淩肅與蘇定這兩個主將,罕見的出現在徐州的同一麵城牆上。
他們齊齊對著沈毅低頭行禮,靜靜的等著沈毅的訓示。
沈毅這會兒,正在默默的看著遠方,被兩個下屬驚醒之後,他回過神來,回頭看了看兩個人,緩緩說道:“斥候營與內衛同時來報,齊人…”
“應該隻剩下一半左右了。”
沈老爺眯著眼睛,輕聲道:“按照估計,他們應該是幾天之前就已經開始北撤了,隻是那個圖遠很聰明,一邊攻城一邊撤兵。”
蘇定開口道:“沈公您的意思是,前幾天齊軍還在猛攻徐州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撤了?”
“差不多。”
沈老爺緩緩說道:“而且,他們一直沒有大規模撤退,不然瞞不過內衛的眼睛,應該是化整為零,一點一點往北撤的。”
“更古怪的是。”
因為這會兒已經入秋,沈老爺換了一身寬袍大袖的袍子穿在身上,他轉過身,看向淩蘇二人,緩緩說道:“南邊宿遷的守軍,雖然有動作,但是動作似乎不大…”
“要麼就是圖遠覺得,他的調兵動作能夠瞞過我,要麼……”
沈毅扭頭看向北邊,悠悠的說道:“要麼就是北邊發生了什麼特彆重要的事情,讓他們寧願放棄徐州一帶,甚至放棄宿遷守軍,也要不顧一切的往北方趕。”
淩肅眼睛一亮,開口道:“沈公,胡齊皇帝死了?”
沈毅摸了摸下巴。
“死不死不知道,不過大概是出事了,或者說…”
“燕都的皇儲之爭,已經開始了。”
淩肅撫掌笑道:“從前屬下聽說北齊帝位不傳嫡長的時候,就覺得其中有問題,美名其曰是擇賢,但是賢與不賢,誰也沒個界定,現在胡齊皇帝一死,儲君未定,國家立時就要大亂。”
“真是自取其禍!”
沈毅啞然失笑,搖頭道:“淩將軍太小看永平帝了。”
“他在位至今,已經三十四五年了,這麼長的時間,北齊朝廷早已經在他指掌之間,哪怕他重病將死,也有足夠的能力定下儲君之位,並且替儲君淌平繼位的所有障礙。”
“北齊諸皇子之中,他想立誰,就可以立誰。”
“北齊皇位承遞,哪怕會有一些波折,但是最多隻是小風小浪,咱們大陳一直等永平帝駕崩之後北伐,也從沒有指望北齊因為皇儲之爭亂起來,而是想要借著北齊新君繼位,朝局未穩的時機北伐。”
說到這裡,沈毅微微皺眉,開口道:“但是燕都現在,又的的確確亂了起來。”
沈老爺眯著眼睛,緩緩說道:“真是古怪。”
淩肅微微低頭道:“沈公,會不會是永平帝故意為之?”
“我考慮過。”
沈老爺淡淡的說道:“如果他真是故意的,那麼就真是老糊塗了,如今征南軍在這種情況下北撤,幾乎是把徐州一帶,連帶著附近的海州,往西的亳州,都會落入我王師手中。”
“齊人,短時間內隻能憑借濟寧府固守了。”
“一口氣幾乎送出了半個江南省出來…”
淩肅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低頭不說話了。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蘇定,忽然開口問道:“沈公,屬下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說來聽聽。”
沈老爺麵帶微笑。
這會兒,他心情很不錯,因為齊人這麼一撤,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一樁天大的功勞,幾乎已經落袋。
“北齊燕都內亂…為何會調動徐州的兵馬,徐州距離燕都一千多裡,哪怕一路奔馳回去,回去之後恐怕也大半個月時間過去了,到時候燕都局勢,早已經塵埃落定。”
“這就是蘇將軍你不懂的地方了。”
沈毅笑著說道:“燕都能亂起來,說明爭鬥的雙方各有本錢,而一支正在北上的十萬大軍,雖然沒有直接的用處,但是卻很是能夠震懾人心,不需要他們真的到燕都,隻要他們北上的消息傳到燕都,就已經足夠了。”
“而且…”
沈毅兩隻手攏在衣袖裡,緩緩說道:“而且北齊跟咱們大陳不太一樣,北齊多馬,他們的騎兵也比咱們多,整個征南軍二十萬大軍裡,少說有三萬左右的騎兵,這三萬騎兵不愛惜馬力的情況下,六天就能奔到燕都。”
“現在…”
沈毅若有所思道:“說不定已經到達京畿了。”
“就是不知道,趙禛到底死了沒有。”
小聲嘀咕了這一句之後,沈毅看向這兩個下屬,開口道:“好了,話就說到這裡。”
“雖然不知道燕都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但是既然確定他們撤了…”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
沈毅麵色平靜,開口道:“我已經給薛威去信了,他會儘全力糾纏住宿遷的守軍,咱們,可以著手布局圍殲宿遷守軍了。”
蘇定垂手站在沈毅身後,想了想之後,開口道:“沈公,齊人哪怕北撤了一半,剩下的恐怕還有近十萬人,人數咱們是吃虧的,不得不防備。”
沈毅點頭。
“蘇將軍提醒的對。”
“現在的齊軍,一部分還在徐州附近,另一部分在海州,加在一起近十萬人,目前我手裡能動用的兵力,隻有七萬多人。”
“淮河水師那裡,我會再調一些人過來,保證徐州這裡的戰局,不出任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