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威用左手,握住自己右肩的箭矢。
因為他的鎧甲精良,箭矢隻將將入肉半寸。
他一咬牙,將箭矢拔了下來,然後用手捂住傷口,左右看了看,沉聲喝道:“針眼一般大的小傷,有什麼要緊,圍過來做什麼?”
他喘了幾口氣之後,才開口說道:“去殺敵!”
此時此刻,薛威已經在戰場上,差不多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
剛才之所以落馬,也不是因為中箭,更多的是因為疲累分身,才跌下了馬。
他肩膀上的箭傷的確不是很重,這麼多年,他身上隨便一個傷口,都遠比這個箭傷重得多。
但是他這個體重,從馬上摔下來,確著實摔的不輕。
被罵了幾句之後,他旁邊的衛隊並沒有離開,而是依舊守在他旁邊,過了一會兒之後,先鋒軍的副將萬鐘,匆匆趕了過來,奔到薛威旁邊,先是蹲下來查看他的傷勢,確定沒有大礙之後,才開口道:“薛將軍,末將讓人送你回後麵大營休養。”
薛威梗著脖子,還要說話。
萬鐘咬牙道:“薛將軍,沈公先前就吩咐過,不許你再衝陣,你如果還是不願意回後方去,末將下次見了沈公,非得告你一狀不可。”
兩個人年紀相仿,當年同在臨海衛當兵,甚至同樣是因為殺了倭寇,被沈毅賞識。
因此,萬鐘在整個淮安軍裡的地位雖然未見得很高,在薛威這裡卻是說的上話的。
薛威看了看萬鐘,笑罵道:“你小子,威脅起我來了。”
“我身子怎麼樣,我自家不清楚?”
“我不用回大營。”
見萬鐘麵色嚴肅,薛威咳嗽了一聲,嘴角有一絲鮮血沁出來,他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開口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大營距離這裡少說十來裡路,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扶我找個地方,休息會罷。”
萬鐘點頭,回頭對衛隊吩咐了幾句,讓他們領薛威下去。
薛威被攙扶起來之後,看了看萬鐘,咬牙道:“兄弟,這一仗還剩下一些收尾了,打的再漂亮一些,給咱們先鋒軍,立一立威風!”
萬鐘低頭抱拳:“末將遵命!”
薛威被人攙扶著就要離開,剛轉過身子,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扭頭看著萬鐘,齜牙咧嘴:“兄弟,我領兵衝陣,是為了多殺幾個齊人。”
“你可不能真去乾告狀的婆媽事。”
萬鐘聞言,也被他逗笑了,開口笑道:“將軍放心,你現在回去休息,末將便不去告狀。”
他頓了頓之後,補充道:“不過末將說不說,沈公應該都會知道。”
“沈公知道是他自家知道的。”
薛大將軍咧嘴一笑:“民不舉官不究嘛。”
說罷,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戰場。
萬鐘則是默默回頭,看向戰場,揮手道:“再趕他們一輪!將他們,趕進左路軍的圈子裡!”
附近的先鋒軍將士,齊聲呼喝,嗷嗷叫著衝著齊人殺了過去。
………………
寧陽縣城裡。
沈老爺一封封翻看前線送來的軍報,等到堽城壩的消息陸續傳來之後,沈毅給蘇定薛威,各送了一封信,然後找到了在寧陽負責天子儀仗的太監孫謹。
孫太監見到沈毅之後,也是長鬆了一口氣,恭敬低頭道:“沈侍郎,是不是儀仗可以返回曲阜了?”
沈毅點頭,輕聲說道:“孫公公,前方戰事已畢,陛下這一次禦駕親征,大破胡賊,可以返程了。”
他抬頭看天,繼續說道:“畢竟欽天監卜算的日子將近,不能耽誤了日子。”
孫太監大喜過望,對著沈毅連連作揖,笑著說道:“這可太好了。”
“這些日子,陛下身在寧陽,奴婢戰戰兢兢,夜夜睡不著覺。”
沈老爺聞言,啞然一笑。
這廝,還入戲了。
他看著孫謹,輕聲道:“孫公公這一次伴駕破敵,將來說不定是要記在史書裡的。”
“也算是名垂青史了。”
孫謹連忙擺手,很是客氣。
“托沈侍郎的福,托沈侍郎的福。”
“不過要說名垂青史。”
他抬頭看了看沈毅,感慨道。
“沈侍郎您,才是真正的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