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
天氣愈發寒冷。
沈毅裹了一身裘衣,站在高處,此時天上烏雲密布,雪花撲簌簌的落下來,很快將沈侯爺的頭冠染白。
蘇定站在沈毅身後,很懂事的給他撐了傘。
沈毅回頭看了看蘇定,笑著說道:“安邦兄,咱們南方落雪的時候,才要撐傘,我前段時間聽一個北方人說,他們這裡下雪,是不必撐傘的。”
安邦是蘇定的表字。
不過他是個武人,先前是沒有表字的,如今功成名就,成了朝廷了二品將軍,就找沈毅給他取了個表字,這樣將來到了朝廷裡,互相稱呼的時候,也會方便一些。
如今,這個表字已經用了一年多,沈毅偶爾也會稱呼一兩聲。
將來,淩肅薛威這些,大概都會取一個表字,畢竟要在朝廷為官了,大家都要體麵一些。
蘇定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什麼道理?”
“北方的雪。”
沈毅用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手心慢慢融化,然後輕聲道:“在冬天似乎是不會化的。”
蘇定聞言,怔了怔,隨即感慨道:“一轉眼,末將在北方都已經好幾年了,這幾年心思全在打仗上,也沒有注意過這些。”
“說起來。”
他開口說道:“咱們南邊,幾乎沒有過這樣大的雪。”
“這裡的天氣,也遠比南邊冷的多,不少兄弟們生了凍瘡,刀都握不穩了,更不要說拉弓射箭了。”
沈毅目視北方,默默歎了口氣:“但是北邊的齊人,現在已經急眼了,他們不會在冬天就停歇下來,更不會等到開春,再行戰事。”
他話音未落,便有一騎匆匆趕來,馬匹靠近之後,直接翻身跪在地上,對著沈毅低頭叩首:“侯爺,鐘將軍所部,已經跟北齊征南軍交手了!”
沈毅微微點頭,問道:“確定是征南軍麼?”
“確定。”
這斥候低頭道:“舉的是周字旗。”
沈毅這才揮了揮手,開口道:“再探,前線的情況,半個時辰彙報一次。”
“給我詳細盯著河間府齊軍的動向。”
這斥候恭敬低頭:“卑職明白!”
說罷,他翻身上馬離開。
他離開之後,沈毅回頭看了看蘇定,微笑道:“安邦兄,如今河間府那邊,大概已經知道你主力在景縣了,你猜,他們會不會繞過鐘明,直接來偷襲景縣?”
蘇定微微搖頭:“沈公,末將不知道。”
沈毅微笑道:“這兩天,大軍不要駐紮在縣城裡,放到城外去,大營鬆散一些,給那些齊人的斥候瞧一瞧。”
“說不定,就能把他們招來。”
蘇定若有所思,問道:“沈公,河間府的征南軍加上邊軍,人數可能有七八萬人,如果他們南下景縣,咱們如何反擊?”
“他們沒有可能全動的。”
沈毅麵色平靜,開口道:“彆說是七八萬人,就是一萬人動起來,也是聲勢浩大,瞞不了任何人,河間府到景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們如果大規模動作,剛一出城,就驚動我們這裡了。”
“如果齊人有動作。”
沈老爺輕聲道:“那就隻有可能是騎兵。”
“而且人數不會特彆多。”
說到這裡,沈毅看了看蘇定,輕聲道:“安邦兄還沒有見識過,北齊邊軍的騎兵罷?”
“沒有。”
蘇定搖頭,苦笑道:“事實上,末將在正麵戰場上,還沒有碰過北齊的騎兵。”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那麼後續,你可能就要見到了。”
“有把握應對嗎?”
蘇定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回答道:“沈公您在這裡,末將心裡就有底。”
沈老爺啞然失笑。
“我又不是神仙。”
“不過…”
“遲早要來的。”
他眯了眯眼睛,輕聲道:“他們不敢來的話,就說明咱們淮安軍的名聲已經打出來了,他們如果過來,就爭取打贏這場仗,打贏了…”
“這個年關就能安生一些了,不必天天擔心齊人過來。”
蘇定順著沈毅的目光看向北方,呼出一口白氣。
“沈公,末將…”
“這就下去布置。”
………………
兩日以後,臘月二十六。
距離過年,隻剩下四天了。
因為是冬天,天黑的格外早。
太陽剛一落山,天色馬上就暗了下來。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雪,這會兒天氣還沒有放晴,天上的烏雲遮住了月亮,讓整片大地都變成了黑不溜秋的顏色。
在這冬雪夜之中,天邊的儘頭,傳來了一聲聲整齊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