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皇帝,已經發瘋好些天了。
從得知太原陷落,晉王一家身陷敵手之後,昭武皇帝便雷霆震怒,一連打殺了十多個太監宮女,把自己憋在後宮,幾天都沒有見人。
足足四五天之後,昭武皇帝才從自己寢宮裡走出來,此時的他,已經形容狼狽,兩隻眼睛通紅了。
走出寢宮之後,昭武皇帝狠狠握拳,咬牙切齒。
“將嚴禮拿入刑部大牢,擇日問罪!”
“嚴府抄沒家產,男丁悉數充軍,女眷充入教坊司!”
這話,讓身邊的幾個太監,都愣住了。
嚴禮啊,那可是上一任的宰相,深得先帝信任的宰相!
即便是本朝,皇帝陛下也經常召見他,怎麼就突然…
皇帝兩隻眼睛通紅,怒喝了一聲:“還不快去!”
幾個太監聞言,顫顫巍巍的去了。
旨意很快下發了下去,不過隻發到了中書,便被幾個中書宰相攔住,即便這三位宰相都是昭武帝提拔上來的,這會兒也沒有辦法施行昭武皇帝的命令。
因為這道命令一發下去,朝廷可能會立刻大亂,甚至崩掉也說不定!
幾個宰相又不敢直接進宮勸說皇帝,沒奈何之下,隻能派人將燕都禁軍的大將軍郎琰請來,請郎琰進宮,勸說皇帝陛下。
郎大將軍聽說了情況之後,略做猶豫,還是進了宮裡,在修德殿,見到了正在翻看前線文書的昭武皇帝。
“皇上…”
郎琰跪在地上,給自己的親外甥磕頭行禮。
昭武帝兩隻眼睛密布血絲,還沒有三十歲的他,頭上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根根白發了。
他看了看郎琰,將手裡的文書放在一邊,沉默了許久,開口道:“舅舅怎麼突然進宮來了?”
郎琰跪在地上,低頭道:“皇上,臣聽聞您要處置嚴禮…”
聽到這個名字,昭武帝憤怒的看了看郎琰,怒聲道:“其人妖言惑上,朕懷疑他是南人的奸細!怎麼?朕還處置不了一個嚴禮了!”
“皇上…”
郎琰跪在地上,長歎了一口氣:“要是從前,莫說處置一個嚴禮,就是直接殺十個,一百個,隻要您高興,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
他抬頭看著自己的外甥。
“但是現在這個當口,皇上您千萬忍耐。”
如果是太平時候,的確如郎琰所說,北齊皇帝可以對朝中任何大臣生殺予奪,但是現在…
不一樣了。
從那喜在燕都鬨了那一回之後,原本被藏在桌子底下的“朱漢之彆”,被徹底擺在了明麵上,並且前線戰事越不順利,這種矛盾就越尖銳。
到現在,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了。
除非大齊王師明天就能夠收複失地,打到建康城下,不然這幾年越來越明顯的間隙,很難填平。
而嚴禮,雖然已經從中書退了下去,但如今正是燕都朝廷裡的漢臣領袖。
北齊漢化幾代人,尤其是永平帝,十分重視漢人,到了昭武皇帝這一朝,朝臣之中至少有三四成是漢人,甚至可能占到了半數以上。
一旦皇帝這個時候,莫名其妙把嚴禮一家人辦了,朝廷裡的那些漢臣們,必然人心惶惶。
甚至於會影響到前線正在打仗的漢人將官,漢人將士。
一旦兩個群體之間的間隙,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再加上前線戰事不順,有一些人投降南陳倒是小事,要是反戈一擊…
北齊,可能立刻就會分崩離析。
昭武皇帝握緊拳頭,氣的臉色漲紅:“那老賊,教朕置山西於不顧,全力應對淮安軍主力!”
“結果呢?”
“短短幾天時間,太原竟然丟了!”
“我大齊又一個親王,落入了南人的手裡!那老賊,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郎琰再一次歎息,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皇上,臣雖然素來不喜歡嚴老頭,但是這一回,臣覺得嚴老頭的判斷,沒有太大的問題。”
“臣也覺得,山西諸州府哪怕打不過淮安軍,支撐一段時間總不是問題,尤其是太原城,城中守軍以及糧草都夠,支撐個一年半載,再輕鬆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