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裡,幾個宰相排排坐。
皇帝陛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看向眾人,輕聲道:“北邊寄過來的信,諸卿都已經瞧見了,淮安軍立此大功,不可不賞。”
他看向趙昌平,笑著說道:“趙相無論如何,也要給朕擠一些錢出來,送到北邊去,朕要重賞整個淮安軍。”
犒賞三軍,是一定要進行的必要政治活動。
這也是朝廷現在,拉攏淮安軍人心最好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機會。
這種潑天的功勞,朝廷不賞,難道要沈毅自己去賞?
真要讓沈某人去行犒軍之事,那麼這淮安軍到底是姓李還是姓沈?
雖然,姓什麼這個問題,現在已經說不清了,但是朝廷現在,必須要厚賞淮安軍,能擠出多少錢,就要花進去多少錢才成。
趙昌平抬頭看了看皇帝,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必要性,於是低頭道:“陛下放心,戶部接到前線的報功文書之後,會立刻與兵部一起,商議封賞之事。”
宰相崔煜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道:“陛下,燕都城是我大陳故都,被偽朝經營了七十多年,如今定然財物豐厚,沈侯既然占了燕都,是不是可以派個使者過去,用燕都的財物,先行犒賞三軍?”
他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皇帝陛下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很敏感。
因為沈毅還沒有把繳獲的清單送上來。
現在,不管燕都城裡實際上有多少錢,多少財物,對於建康朝廷來說,都是不存在的,隻有等沈毅報上來,沈毅寫在文書裡的財物,大陳朝廷這裡才能支配。
前線的一切事情,都要那位沈侯爺說了算,畢竟這個節骨眼,朝廷不可能因為錢財的事情,跟沈毅鬨出什麼不愉快。
皇帝陛下還沒有開口,一旁的宰相嶽謙便開口道:“崔相這段時間可能太忙,沒有來得及看前線的奏報,淮安軍幾個月前就奏報,朱裡真人大量出逃關外,並且用大車運了幾個月的東西出關,都運到了他們關外的所謂盛京中去,現在燕都城裡,就是有金山銀山,怕也被這些強盜給搬空了。”
“這個時候,前線奏報繳獲的文書還沒有遞上來,咱們朝廷,不知道燕都還能繳獲多少財物,老夫以為,議事的時候不宜把燕都的財物考慮進去。”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至少,要等淮安軍的詳細奏報送上來之後,才能考慮進去。”
嶽相公這番話,其實並不是為沈毅說話,而是因為崔煜一番沒腦子的發言,把皇帝陛下給架住了,嶽相公這是給皇帝陛下,搭了個能夠下驢的坡。
洪德帝看了看嶽謙,又看了看崔煜,低頭喝茶,然後淡淡的說道:“你們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朕多少能夠猜到一些,無非是擔心沈毅居功自傲,或者擁兵自重,在北邊稱王稱霸,有了不臣之心。”
皇帝陛下放下茶水,看向幾個宰相,淡淡的說道:“今日,朕與諸卿分說清楚。”
“先前,朕在山東的時候,約見沈卿,沈卿私下裡跟朕說,北邊的戰事因為錢糧問題,要求穩一些。”
“他跟朕說,預計明年或者後年,攻下燕都城,然後徹底恢複北方,如今這才過去幾個月時間?”
“三個月而已,燕都就已經恢複。”
皇帝陛下看向眾人,緩緩說道:“如果沈毅真有什麼不臣之心,這個時候就應該一拖再拖,在北邊拖個十幾二十年,淮安軍就永遠能夠駐紮在北邊,朝廷也要被逼著,一直給他們供給錢糧,甚至北方幾省,他也可以繼續節製下去。”
“這樣北邊,才會實際上成為國中之國,十幾年後,淮安軍有了足夠的底蘊…”
說到這裡,皇帝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他看向幾個宰相,悶聲道:“現在,淮安軍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取下了燕都,沈毅還在奏報裡說,讓朝廷儘快派遣官員過去,足見誠心。”
“沈毅,是有大功與本朝之人,他既以誠待朝廷,以誠待朕,那麼朕與朝廷,就都要以誠待他。”
“該朝廷辦的事情,朝廷要辦好。”
“再有就是。”
洪德皇帝咳嗽了一聲,看向幾個宰相,沉聲道:“不要自作聰明,想著做一些小動作去試探淮安軍,試探沈毅,要是被朕知道了,絕不饒你們。”
身為皇帝陛下,說出這種話自然不是很重,但是是對幾個宰相說這種話,就很重了。
要知道,洪德皇帝的脾氣向來是不錯的,對於這些個老臣,平日裡也都很是客氣。
五個宰相聞言,立刻站了起來,恭敬低頭:“臣等遵命。”
皇帝點了點頭,看向陳靖,開口道:“給沈毅的封賞,就按照先前擬的來,北直隸總督加太保,至於爵位…”
皇帝有些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搖頭道:“祖宗成法在前,就先不加爵,容後再議。”
“北邊的官員,吏部要儘快派出去,編戶齊民,將國土真正的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