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
趙相公府上。
神色窘迫的宋應,站在了趙昌平麵前,深深低頭,躬身行禮:“嶽…嶽父…”
趙相公依舊低頭寫著什麼,仿佛沒有聽見。
宋應都快要哭出來了,他顫抖著聲音,再一次開口道:“嶽父…”
趙相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聽見了,說事。”
宋應撲通一聲,跪在了趙相公麵前,低頭叩首,然後開口道:“嶽父,沈毅他為人太過專橫,隻因為他到建康這半年時間,小婿代他處理了一些事情,他就因此惱恨小婿,逼著小婿上書辭職,他兵權在握,小婿,小婿…”
“不得已回來了。”
趙相公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淡淡的說道:“說完了?”
宋應低頭,咽了口口水:“嶽父,沈毅是不是在您那裡,說小婿什麼壞話了,您…您…”
趙昌平默默低頭,看了看宋應,然後緩緩說道:“這四五年時間,你在北邊做了什麼,子恒已經原原本本的寫信跟老夫說了,他在信裡說,為了防止你難堪,相應的證據就不送來了。”
“老夫如果不信,他立刻就派人將證據送來。”
“收受賄賂,私養外宅。”
趙昌平狠狠地看了宋應一眼,然後悶聲道:“你跟在老夫身邊二十年,老夫才放心放你離開建康,沒想到二十年本本分分,竟都是裝出來的。”
宋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頭道:“嶽父,這些都是小婿一時糊塗,再說了,您老人家位列中書,應該比誰都清楚,諸省巡撫之中,哪一個不是比小婿貪過十倍…您…”
他低頭垂淚道:“小婿至多是有些對不住秀英,但是從未對不住朝廷,嶽父大人,請您明鑒…”
趙昌平默然道:“撇開這些事情不提,子恒不在北邊的這半年,你做了什麼?”
“半年時間,你上書朝廷,意圖動北直隸三個知府的位置,子恒臨走之前定下來的政令,也被你否了個四五成,你想乾什麼?”
說到這裡,趙昌平也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悶聲道:“要不是老夫這張老臉還有些用處,你能不能從燕京活著離開,都還兩說!”
“嶽父大人,小婿是北直隸巡撫,做一些職分之內的事情,又有什麼了?而且不是您給小婿的信裡說,朝廷將要北遷了麼?”
宋應低頭咬牙。
“小婿正是在為朝廷北遷,做一些該做的準備!”
“可結果呢?”
“你自作聰明。”
趙相公冷聲道:“你遞到陛下那裡的辭呈,上午遞進去,沒到中午陛下就允了,你真以為你跟陛下一條心了?”
“你真是愚不可及!”
趙相公再一次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齒:“把你安排到北邊去,讓你做封疆大吏,就是為了讓你在背後算計他的?”
“你這些蠢事一乾,子恒心裡未必不惱我,未必不惱我們趙家。”
“老夫與子恒,二十多年的感情,你做事情之前,問過老夫了沒有?”
宋應再一次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道:“嶽父大人,咱們家畢竟在朝廷裡,小婿以為,惱了沈侯不要緊,隻要讓陛下見到咱們家的忠心就成了。”
“至於小婿個人前程…”
他咬牙道:“不足掛齒。”
事到如今,即便是宋應本人,也已經想清楚了,他這些事情搞下來之後,必然會捅到朝廷裡,有了這件事,哪怕皇帝陛下心裡喜歡他,但是隻要沈毅一天還在朝廷裡,皇帝就必須要顧及沈毅的想法。
他…在沈毅倒台之前,絕不可能再被重用了。
“說你蠢笨,你還不信。”
趙相公麵無表情道:“你怎麼知道,陛下與子恒,一定是在較勁?”
宋應抬頭看著老嶽父,滿臉愕然。
他想不明白,以現在這種局勢,以陛下之英明,怎麼可能不跟沈毅較勁?
“退一萬步說,即便陛下真的在跟子恒較勁…”
老相國冷眼看著自己的女婿:“你自作聰明,提前動手,打亂了陛下的布局,引起了子恒的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