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撩起官服,坐在沈毅旁邊,看著眼前平靜的湖麵,突然感慨了一句:“陛下怎麼突然就…”
沈老爺將魚竿放在一邊,默默說道:“已經很了不起了。”
“從洪德六年…或者說洪德八年,一直到現在洪德三十一年,二十三年時間,陛下一直是相當勤政的。”
“每天要處理不知道多少公事,二十多年勤政不輟,據說每天點燈熬夜,少有早睡的時候。”
“常人…”
沈毅搖頭道:“恐怕早已經支撐不住了。”
張相公左右看了一眼,確定附近無人之後,才低聲道:“如果就現在的情況往前推的話,恐怕兩三年前甚至更早,咱們這位陛下的身體,就出了些問題,不然這兩年,朝廷做事不會這麼著急。”
洪德帝年輕的時候,還是有些衝動的,但是洪德七年那場大敗,似乎一下子改變了他的性子,從那之後,他變得相對謹慎許多。
不管什麼事情,他都要儘可能沒有什麼風險,才會著手去做。
而這兩年,從遷都到立儲,都透露著一股焦急。
沈毅“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張相看了看他,低聲道:“這會兒朝局似有不穩的跡象,子恒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我已經在做了啊。”
張簡有些不解,問道:“子恒的意思是?”
“我在找大夫了。”
沈毅麵色平靜,開口道:“從前幾天開始,我就讓許複用儘一切辦法,將全國各地的神醫,名醫,都請到京城裡來。”
張簡一愣,隨即深呼吸了一口氣,有些羞愧:“在朝廷時間久了,我的想法也被他們給帶壞了,子恒你說的不錯,這個時候…”
“一切以給陛下治病為先。”
沈毅默默歎了口氣,開口道:“但願能夠將陛下的病給治好,這樣朝廷可以固若金湯,咱們兄弟將來,也都會輕鬆不少。”
沈老爺自然是不希望皇帝死的。
他甚至希望皇帝能再過個三四十年,這樣一來,沈老爺就可以安心辭官歸養了。
有洪德帝在,不能說天下太平,但至少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而洪德帝要是沒了。
沈毅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就會變得沉重無比,不止是要忙活朝廷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跟新帝相處。
他其實並不想再跟一個皇帝相處了。
老領導性格不錯,他們之間也能處得來,換個新領導上來,誰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也沒有什麼精力,再去重頭開始培養感情了。
張簡點頭道:“子恒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我也寫信回老家一趟,問一問有沒有什麼名醫…”
沈毅搖頭道:“不用,動靜太大,反而不太好。”
他默默說道:“許複弄到燕京的大夫們若是束手無策,到時候我就用邸報張貼一份榜文出去,告訴天下人我病了,再把詳細的病症寫上去。”
“看有沒有什麼奇人異士,能夠應症而來。”
說到這裡,沈侯爺抬頭望天,歎了口氣:“我能想到,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張簡聞言,也有些傷感,默默說道:“那這事,就拜托子恒你了。”
沈老爺搖了搖頭:“我儘心而已。”
說到這裡,他看著張簡,默默說道:“四殿下南下清丈了南直隸的土地,這件事是趙師伯在背後相幫,老人家出了不少力氣。”
“這事…”
沈毅看向張簡,問道:“師兄知道麼?”
張簡搖頭:“我猜到了一些,但是不太清楚,恩師沒有寫信過來。”
“可是這事,幾乎已經在燕京圈子裡傳開了。”
沈毅默默說道:“趙師伯代表著咱們甘泉書院,同時甚至可以代表一部分師兄你,這件事,師兄要理清楚前因後果,妥善應對。”
張相公琢磨了一下,然後忽然扭頭看向沈毅。
“子恒你的意思是,這事是四殿下傳開的?”
沈毅搖頭道:“我不知道。”
“但是有可能。”
張相公抬頭望天,忍不住搖了搖頭:“要是他的話,這孩子還真有幾分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