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呐(2 / 2)

於是,笹百合光是在溫泉之後收拾自己的過程就花了好長時間,直到現在都還沒能完全收拾完畢。

八重神子對這個場麵有種陌生的熟悉。

之所以說是陌生,是因為已經有五百年未曾見到,但說熟悉……

笹百合還活著,狐齋宮那一群朋友還在一天到晚聚會玩耍的時候,她幾乎每個月都能見到這樣“弄妝梳洗遲”的笹百合。

甚至到了冬天,隨著人類社會中泡溫泉的人數增多,這樣的笹百合出現頻率能夠從之前的一個月一次變成一周一次。

說起來,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些,笹百合在稻妻的人類傳說中,也有著“天狗妖怪是大美女”這樣的傳說吧。

反正八重神子還聽說過有人想要趁著笹百合泡溫泉的時候去偷他的衣服,然後將漂亮妖怪變成自己妻子的幻想。

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的八重神子:“……”

粉毛狐狸:有些人是真的不擔心遇到“掏出來比你還大”的窘境啊。

說回當下。

八重神子沒想到自己進入畫中的過程會這麼順利,從頭到尾隻感覺耳邊恍惚聽到了一聲同玻璃破碎聲差不多的聲音,隨即就進入了畫中自己的身體。

因此她抬頭看到一個比自己大好多,但其實如果按照記憶中的比例來說的話那到也沒有大多少的笹百合的時候,八重神子還愣了愣。

愣了一瞬間之後,五百年前的一切習慣就都像是雪崩一樣劇烈且快速地撞進了她的身體裡,下一秒就像是她根本沒有經曆過這五百年的時間一樣,下意識搖了搖身後的蓬鬆大尾巴。

笹百合也愣住了。

他知道,沒有記憶附著的身體都是不會動的,他先前也幫著狐齋宮把神子從她肩膀上拿了下來,那時候的神子身體摸上去就像是個軟一點的毛絨玩具。

但是現在……

還有發尾一點兒沒有乾徹底的黑長直美人笹百合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神子?”

*

對於這些妖怪們來說,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著實太超過他們的預期了。

記憶的上一刻還停留在自己死了的感覺上,下一秒就從地脈中像是做過山車似的被噴了出來,散落在稻妻的四處。

這也就罷了,並不是不能夠理解,比較安分的記憶比如說富永正也甚至準備著四處看一看之後找個地方窩起來等待地脈的流動恢複正常。

但是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徹徹底底顛覆了這些大妖怪/知名劍派傳人雖然未曾表達出來但是內心隱隱存在的驕傲:這世上還能有多少我沒見過的大場麵?

妖怪們+一個人類:這場麵他們還真的就沒見過。

被拉進畫來,和一個人類小姑娘說話,在畫中恢複了身體和活動能力,現在見到了當年的晚輩甚至晚輩還在說“或許你們可以回到現實中”。

CPU都要給乾燒了。

*

趙姑蘇在進入了畫麵之後就開始找神子。

她能夠感覺到,神子是進入了畫麵中的,於是她撲騰著翅膀去找那隻粉毛小狐狸,一走過來就看到一個為了方便烘乾頭發和翅膀所以仍然穿著浴衣的笹百合。

趙姑蘇:哇哦。

要不是鳥的喙實在不適合發出吹口哨的聲音,她或許當場就會對著笹百合吹一聲,用來表達她對這張看起來就非常偉大的臉的敬意。

真好看啊,黑長直美人。

被美人的長相驚豔了片刻之後,趙姑蘇的目光才落在了一旁的八重神子身上。

在半空中使勁上下撲騰著翅膀的趙姑蘇:“……神子你怎麼才這麼小啊啾。”

八重神子抬頭:“明明你才是體積最小的,小心被我一口咬住哦。”

笹百合身為長輩,當即下意識地伸手將團雀趙姑蘇護在了手掌後頭:“神子,你怎麼能威脅人家呢。”

語氣之語重心長,皺起的眉頭之間那明顯的不讚同……他表現出的種種,都像是個熟練的家長。

八重神子:“……”

趙姑蘇:“哇——這就是你當年接受的家教嗎神子?那你是怎麼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是艾莉絲的錯嗎?”

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閉嘴,另外,笹百合,我早就成年幾百年了。”

笹百合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抱歉啊神子,”黑長直大美人歎氣,“我忘記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大孩子”這個稱呼,使得一旁的趙姑蘇又爆發出了一陣清脆的小聲。

“哈哈哈哈,神子,哈哈哈哈,你是大孩子啦!”

*

八重神子開始思考,自己當時沒有讓趙姑蘇將畫麵中的自己畫大一點,是不是一個嚴重的疏漏。

現在的她,算上尾巴的長度大概也就笹百合的小臂長度而已。

團雀趙姑蘇現在就像是把她的腦袋當成了巢一樣,直接疊在了她的頭頂——團雀全身的大小差不多就是她腦袋的大小。

重倒是不重。

就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倘若趙姑蘇能夠知道八重神子現在心中所想的話,她一定會興奮的說:因為這就是爬到資本家頭頂上的感覺。

不過她也沒作威作福上太久。

很快,她就飛到了那隻貓又大妖怪身上,在漂亮姐姐的肩膀上和她的尾巴玩,一邊玩一邊分出心思來觀察一旁用小身體端著大架子,和其他妖怪們交談的八重神子。

在十分鐘前,神子撒開小短腿跑到仍然在睡覺的狐齋宮身邊,繞著她的身體轉了幾圈,最後眼眶發紅起來。

白辰主母的記憶……碎得好徹底啊。

但是這樣破碎的記憶,每一點都很乾淨的,一點兒汙穢都沒有沾上。

在那一瞬間,八重神子甚至感覺到了脫力。

就連尾巴尖都鬆了下去。

*

將鼻音壓下去之後,八重神子拉過趙姑蘇。

“你確定,在給記憶實體身體的時候,你自己不會犧牲掉什麼東西嗎?”

趙姑蘇將自己的猜測說給她聽。

“我想,驗證這個猜測是否真實,應該可以通過光華容彩祭來驗證——那一天的流量,應該是前後一段時間最高的吧?”

趙姑蘇想要伸手拍一拍現在看起來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八重神子,但是張開翅膀之後想起來以自己現在的體型想要拍神子的肩膀大概是天方夜譚。

於是她直接用自己的喙啄了下八重神子的毛。

“害,神子你其實可以不用想那麼多也可以不用那麼緊張的,讓我來分析一下你現在的心情——你現在就是因為好久沒有和這些前輩、你的老朋友們見過麵了,所以心中對他們的印象都還停留在五百年來你反複美化出的那個形象上,你再稍微多聊一會兒,你絕對就不會和現在這樣,瞧起來這麼不知所措了。”

年幼體型的八重神子瞥了趙姑蘇一眼。

在那一瞬間,趙姑蘇差點兒以為她要用舌頭在她的腦門子上舔一圈。

彆說,天敵物種在血脈上的壓製,還是很有點兒強的。

事實證明,趙姑蘇雖然說得有些不那麼正經,但她確實是對的。

當八重神子和她簡單將現在的情況,以及對於未來的展望對這些個大妖怪們(以及其中的一個人)說了一遍之後,不管是人還是妖怪,都整整齊齊地給出了半分鐘的緘默。

半分鐘後,鐮井才終於打破了此刻畫中的死寂:“嗨,要我說啊,這些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就好,也不用刻意去追求,大不了就讓蘇給我們多畫點兒背景嘛,生活在這裡就當是養老,其實也挺不錯的。”

“你看這裡解悶的東西還挺多,笹百合你剛剛不就去泡了個溫泉嗎?”

他沒說出口的是:倘若八重神子能定期到畫裡麵來,其實小小的粉色狐狸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悶的途徑。

鐮井先生瞥了一眼一旁的八重神子,心中有些惋惜。

唉,長這麼大了,她小時候一直跟在狐齋宮身邊,自己那時候醉心劍術,也沒多逗上兩回,真是可惜可惜,錯過了好多。

他很快就把話題帶到了彆的上頭去。

“說起來,神子,你現在還能不能找回小時候的感覺?就是,我記得以前你還會抖耳朵。”

擁有實體誠然是好的,但這需要一個他們不認識,且已經改變了一部分他們現在狀況的人類少女付出目前尚且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的代價。

這樣做,和他們的行事邏輯和規則並不相符。

不介意己身為保護他人而犧牲,但絕對不能強迫少數犧牲來成就多數。

鐮井心想,就算現在那個人類小姑娘很樂意幫他們,他都不一定樂意接受這份禮物呢,最好是能夠確定這一禮物不會損耗她分毫,那麼,他才會激動但同時又充滿感激地收下。

八重神子也意識到這一點,她其實持有同樣的想法,隻不過有樂齋現在的情況讓她對趙姑蘇能否做到這一點更為樂觀些許。

——她在心中認同了鐮井的說法,然後才將注意力落到這隻鼬妖的最後一句話上。

然後她就聽到了——“抖耳朵”。

上次聽到這個詞還是什麼時候?

哦,好像是她對一個未成年小妖怪說的。

原話是:“你抖耳朵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嘛。”

當即八重神子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旁的笹百合興致勃勃,加入了群聊:“是啊,以前的神子看到我們給她帶油豆腐,還會擺尾巴表示高興呢。”

妖怪們就八重神子展開的“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座談會,正式宣布開始。

在這一座談會拉開序幕的那一瞬間,粉毛狐狸就變成了更深的粉色。

偏偏……偏偏這群人說的都是真的。

她有意想要仗著自己現在是唯一真正還活著的大妖怪,在實力上起碼也是和笹百合打平的戰鬥力,用武力將他們的話頭壓下,但是,八重神子失算了。

這裡畢竟是畫中的空間。

小小身體的神子擁有的法力也是小小的,反倒是對麵陣營,雖然是記憶體,又脆弱得一批,但發力倒都還能用。

神子就此惜敗。

十分鐘後,被抱在懷中捏耳朵的神子,將“你就不能提前帶著我從畫中離開的目光”投向趙姑蘇。

趙姑蘇歎息,搖頭:“抱歉,神子,這一點就算是我自己都做不到哦。”

叱吒稻妻,甚至能夠指點著旅行者如何毆打自家神明的眷屬,終於吃了一次虧。

所幸,她並未完全吃虧。

因為在被像是小時候那樣逗了一番後,一旁傳來了虛弱但是已經比起昨夜來不那麼氣若遊絲的聲音。

“……是神子呀。”

狐齋宮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你怎麼進來啦?”

八重神子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就安靜了下來,下一秒眼淚在眼眶中打滾起來。

“狐齋宮大人……不是說沒什麼體力嗎?”

“還是沒什麼力氣,不過起來看看你的力氣還是有的——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呀,神子。”

*

清晨時分隨著趙姑蘇一同回到現實中來的八重神子在回到自己成年的身體中來時,仍有那麼幾分恍惚。

還是趙姑蘇從床上翻身起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欸,不至於在這裡站了一晚上就站傻了吧?去吃早飯嗎?”

八重神子這才回過神來,沒直接回答趙姑蘇的問題。

寬大的袖口拂動,將指關節捏得有些發白的手藏起來。

“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她輕聲道。

“你可以隨便提,也可以放到以後,啊……抱歉,我剛才沒有想到這個詞,應該說,是我從此之後欠你一個人情。”

一晝夜。

白天留給她緩衝,雖然緩衝的效果也並沒有那麼好。

具體接觸也不過一個夜晚的事情。

但就這一個晚上啊……就這一個晚上。

她做的全部心理準備都失去了作用。

每一時每一刻,她都在想:如果現在就能夠實現,那該多好。

不過,她畢竟還等得住。

五百年的時間已經過來了,幾天、幾星期甚至幾個月,不過是比例尺上很小的一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