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
大楚皇後是誰？不正是沈將軍獨女沈明月嗎？
楚昀此言一出, 主帳附近的將士們餘光不由地悄悄朝陸琉這邊掃了過來，氣氛一時間很是死寂。
沈長風微微皺眉，剛想替沈明月擋住靜安王這番故意問好, 卻感覺到衣袖被身側人輕輕拉了拉, 他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便頓住了。
陸琉微笑道：“軍中沒有皇後，隻有武秀將軍，王爺既然來了此處，理應按軍中規矩行事。”
沈明月從沒把自己當作楚旭的妻子，在楚旭不顧他的意願求親時, 他們的情分就已經儘了，但是在大楚所有子民的眼裡，名義上沈明月都有這個皇後的身份, 這是無法被掩蓋的事實。
陸琉知道楚昀故意提起是想試探自己對楚旭的態度，順便提醒軍中將士她的身份，但楚昀卻是自作聰明, 就算將士知道她是皇後心中一時產生不滿之意, 可一個和他們並肩作戰的皇後和一個深宮中服侍皇帝的皇後是兩個概念。
“少將軍說得不錯, 是本王想岔了。” 楚昀笑意淺淺, 似乎毫不在意並不繼續執著於一個稱呼，這一場略帶火花的交鋒湮滅於無形。
反正楚昀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看來這位皇後娘娘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和楚旭感情不睦啊, 這次離宮, 楚旭不知動用了多少禁衛軍尋找她的行蹤, 卻也隻敢暗中探查, 對外隻說沈明月是去了皇覺寺祈福，若不是楚昀在宮中有不少探子，恐怕他也被瞞在鼓裡, 現在沈明月公然在西北現身，等於是在楚旭臉上打了個重重的耳光。
“沈將軍，三萬兵馬本王已經帶到，隻是副將王宗全在臨州救助災民時不幸落水身亡，目前他帶領的一萬兵馬暫由洪嘉負責。”楚昀語氣遺憾，目光卻沒有什麼惋惜之意，甚至探詢地看著沈長風，想從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青州、臨州，一年多的謀劃毀於一旦，楚昀不信劉巍無詔調兵是他自主主張，這其中肯定有沈長風的手筆，憤怒過後，楚昀反倒是冷靜下來了，他開始懷疑沈長風動了反心。若真是如此，那對他來說隻有益處，讓沈長風擋在前麵，他在暗處行事隻會更方便，況且若是能收服沈長風和他手裡的十萬兵馬，那麼揮軍直指上京指日可待。
楚旭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沒有資格坐在龍椅上，而他楚昀才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
將楚昀接入軍中後，給他開辟了一處單獨的營帳，陸琉就沒再管他，倒是對那三萬兵很感興趣。
其中兩萬本就是沈家軍中出去的，如果楚昀真的多帶了一萬人，那極大可能是他的私兵，既然有這個膽子帶過來，那就彆想帶走了。
陸琉在自己的營帳中思考事情，聽見帳外秋容和阿謹的交談聲。
“你傻不傻！軍中不允許鬥毆，這次人家露怯不和你較勁，萬一下次遇到和你一樣脾氣犟的人呢？要是打起來，少將軍也護不住你。”這是秋容的聲音，似乎有些責怪。
安靜半晌，陸琉才聽見阿謹悶悶的聲音，“誰讓他說那種話？要是沒有少將軍，現在軍中指不定過得是什麼日子呢，他怎麼可以那樣說？”
“說什麼了？”
陸琉挑起簾子，阿謹和秋容皆被嚇了一跳，阿謹支支吾吾道：“少、少將軍，您在呢？我還以為……”
隻是支吾了半天兩人都沒說那個碎嘴的小兵到底說了什麼。
其實陸琉猜也知道，無外乎就是那些閒言碎語，從她來到赤霞關之後總會聽到，這段時間她一直跟著沈長風練兵，倒是少了許多，現在楚昀一來，有他暗中挑撥，再聽到那些言論也不奇怪。
到底是少年心性，進了陸琉的營帳後，阿謹便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也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派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靜安王過來，他又不會帶兵，這幾天反倒是和這個副將吃飯和那個副將喝酒的，這心思誰看不出來？將軍也不管管他……”
秋容雖然勸阿謹不要動氣，但她自己心裡也不舒服，聞言便嘟囔道：“就是，若不是他，將士們也不會在背後議論您。”
陸琉失笑：“人家是王爺，雖說軍中一應事務還是以父親為主，但他要做什麼父親也沒理由攔他，你們注意著些，這段時間他可能會盯著我。”
阿謹一驚，“他是想要把您帶回上京，帶回皇宮中嗎？”
“不，”陸琉搖搖頭，“他才不會如楚旭的意，他巴不得楚旭過得越不痛快越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且看吧，他在軍中這段時間不會安分守己的，不過隻要他不妨礙到我們，我不介意幫他一把，讓他給楚旭找點事做。明天就把給劉巍的信送出去吧，左元亮那邊也可以動手了。”
阿謹沉聲領命，他辦事一向牢靠，很快就在想著傳信的事情，隻是臉上還有些憤懣之意未平。
“好了，彆生悶氣了。”陸琉從兵器架上隨意挑了把紅纓槍，看了眼兩個氣鼓鼓的少年少女，好笑道：“走，我們去看看洪叔的槍法是否還和從前一樣好。”
校場上，數月不見的洪嘉正在和管肅比槍，軍中難得有這樣的熱鬨，因此不少將士都圍在外麵喝彩，他們臉上的神情不複之前的萎靡，個個精神氣極好，神采奕奕。
“好！”
幾個回合下來，洪嘉一槍挑飛管肅手中長槍，頓時引來了一片叫好聲。
管肅連連擺手認輸，“不打了不打了！洪老哥這槍法我看當屬軍中第二，我是比不過的，要比還是去和將軍比吧！”
洪嘉性子悶，即便是贏了，臉上也沒有什麼喜色，隻朝著管肅拱了拱手。管肅知道他的性子，雖然洪嘉軍銜比他低，但他倒也不覺得冒犯，軍銜並不能判定一個人實力如何，洪嘉確實是個槍法高手。
“你小子！聽說最近軍中夥食十分好，莫不是你光吃飯不漲力氣？”圍觀的易天青大笑道：“我可要和將軍好好說道說道。”
管肅瞧著五大三粗，但脾氣卻很好，性子直率從不藏著掖著，他瞥見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陸琉，眼珠子一轉，“好哥哥！您可彆！我是打不過洪哥，不過除了將軍外還有個人卻可以和洪哥一較高下，不如讓洪哥和她比上一比？”
洪嘉將槍杵在地上，疑道：“誰？”
不是他自誇，雖說他帶兵打仗不如這些副將，可除了沈長風，軍中可沒有槍法比他強的，難道說來新人了？
管肅朝他身後努了努嘴，“喏，她來了。”沈明月剛到赤霞關，練槍時被管肅看見就起了比試的心思，沒想到他卻完全不是沈明月的對手。
圍在一起的將士小心翼翼給陸琉讓出了一條路，無數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好奇，有膽怯，也有不服，處於眾人視線中心的陸琉卻麵不改色。
隨著陸琉越走越近，校場上安靜了許多，洪嘉回身望去，揚了揚眉頭，“少將軍？”
如今軍中上下都稱呼陸琉為少將軍，洪嘉雖然剛回來，卻也不例外，他們真心尊敬沈長風，因此對他的獨女也天然有些愛護，想到沈明月要和自己比槍，洪嘉心裡就有些為難。數年前他教過沈明月，沈明月確實是個女中豪傑，許多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若是比騎射，那沈明月應當比自己強，可若要是比槍法就還是差得遠。
“少將軍可是在洪參將手底下待過的，既然這樣，今日便讓這對師徒比一比！”知道陸琉實力的易天青倒是來了興趣，也不知道如今的明月和洪嘉比起來如何。易天青善刀，那日剿匪後他一時興起和陸琉比起了刀法，誰知卻不是她的對手，恐怕這幾年她一定是日夜練刀從不懈怠，就是不知道槍法如何。
洪嘉見麵前這個束著利落馬尾的少女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對她點點頭，然後拎起長槍，槍頭直指麵前少女，銳意逼人。
兩人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強烈的反差感讓圍在這片校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就連楚昀也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趕了過來。何多寶這個太監在軍營中也穿的一身利落乾料方便行走的衣服，楚昀卻錦袍長袖，一把扇子搖在手裡，端的是風流倜儻，可軍中將士都是武夫，沒誰能欣賞這儒雅的美男子，他格格不入的裝束反倒有些怪異之感，隻是顧忌身份，沒人敢在他麵前說罷了。
陸琉並不在意看熱鬨的將士，她對洪嘉恭恭敬敬行了個晚輩禮，才緩聲道：“洪師父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