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方淮心帶了一籃子水果,一束花, 跟曾漣一起到醫院看望張愛華。
病床上骨瘦嶙峋,一頭白發的蒼老婦人, 哪裡還能看出來一點點二十五年前那個明媚的少女的影子。明明才四十歲出頭,卻老得跟五六十歲一樣。
“班長……”方淮心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了。要怎麼說呢?路都是自己選的,如果當初去東北找林援,或者那時候再堅持一下, 對林援多一點信任,把難道告訴他,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呢?
“小房子?你怎麼來了?”睜來眼睛, 張愛華一下子就認了方淮心,因為她還是那麼年輕,看上去頂多就二十五六歲,跟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相比,氣質要更好上一些。樣子一點都沒變, 認出來很容易。
“曾漣來我們公司勤工儉學,我看著眼熟, 就多問了一句,才知道是你女兒。班長, 你生病了, 怎麼也不聯係我呢?我二哥一家還住在大院原來的房子,一直也沒搬啊?”人都這樣了,就隻敘老同學的交情吧。
“哦。這孩子不容易, 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用。”張愛華沒說彆的。她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京城,跟以前的關係早都斷得七七八八了。
“彆說那些了,小曾,你去,給你媽辦出院,咱們轉去京城醫院。”接著張愛華手的時候,方淮心順手就給號了脈,天殺之人,誰也救不了。她這病都已經轉移了,切除肯定不行,用中藥,也隻是能延長一段時間。
當然,如果讓她住在自家那有陣法的大四合院裡,再把鎖靈陣稍微改動一下,多放出來上些靈氣。住上個三兩年,自然百病全消,長命百歲。
隻是,完全沒有理由做那麼些啊。逆天改命的事兒,可不是能隨便做的。代價太大了。方淮心沒爛好心到那個份兒上,儘過力就可以了。
“不用,不用。彆麻煩了。小房子,你的心意我領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過就是熬一天算一天兒,彆浪費那些錢了,你掙錢也不容易。”張愛華拉住方淮心,艱難的要坐起來。
曾漣也沒有動,京城醫院不說床位多麼難找了,就是那費用,真不是她能負擔得起的,方總那麼說,肯定是要承擔費用了,可那情就欠得太大了。這得是多親近的關係,才能這樣啊?如果真是特彆近的關係,這些年,怎麼從來沒有聽她媽說過呢?江淮集團這幾天她也打聽過了,上百億的資產,投資遍布各個行業,分公司無數。方總隨手漏一點兒出去,都夠她們母女好吃好喝的活幾十年了。要是她媽有一個方總這樣的好朋友,那些年,娘仨到菜市場撿爛菜葉子,飯都吃不上,還是靠著曾漪的同學把家裡喂豬的玉米麵兒拿給他們家才將就著活了下來的時候,她媽怎麼會不找這位大富豪的朋友呢?
“不麻煩。麻煩什麼,你知道的,我媽以前就是京城醫院的大夫。現在雖說退休了,還是返聘的專家。我二哥也在那裡上班的。都是自家人,麻煩什麼呢。小曾啊,彆傻站著呀,快去辦出院啊。”方淮心就寬慰娘倆。
曾漣到底還是動了。
“真是沒想到,到了到了,還要麻煩你。”張愛華也說不再說什麼了。真的知道要死的時候,沒一個人願意死的,有希望能多活一天,當然是一天了。
折騰了一上午,都中午了,才算是把張愛華安排好到病房裡住下。到不是沒有病房,主要是出院那邊兒辦得慢了點了,再加上人太虛弱了,折騰這一路,很費勁。
有方淮運親自交代,方淮心在京城醫院也是熟臉。當年,雖然到京沒到醫院上班,為了手裡那個醫師證彆白考了,再加上手術真的是扔了就很難再撿起來了。方淮心也算是京城醫院裡沒有編製的編外人員了。實不實的來蹭個手術啥的事兒也沒少乾,醫院裡的老人兒很少有有認識她這個特殊豐在的。
人家一看是她親自接送要安排的病人,也沒問她,直接給安排了一個乾部病房,就是那些個領導泡病號專用的那種,設施啥的都很好,跟酒店似的,住多少時間都沒問題。醫院專門有個療養樓,專門收這種病人的,配備的還都是院裡最好的醫生。隨時都留著不少的病房應對各種各樣可以有需要的人物。都是隨手的事兒,就給張愛華安排進去了。
都安排了,方淮心總不能再說不用。也就沒說啥,謝了幫著安排的護士長,把人就給送進去了,接著就是各種檢查,該做的都得做一遍。這一忙活,又是一下午,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到晚上,片子出來,情況就是那麼個情況,西藥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切除完全沒必要。最多就是到最後的時候,開點止疼藥改善一下患者的生存質量了。中醫那邊兒倒是給開藥了,人家也說得很清楚,隻能延緩一下病情。張愛華這個情況,最多就是兩個月。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給留了個準備後事的時間。
“班長,你安心在這裡住著吧。阿姨那邊兒,要不要告訴一聲兒啊?”方淮心提醒張愛華,那可是親媽,人家沒啥對不起她的地方,都到最後了,該見還是得見的。
“嗯,我讓小漣給她舅家打電話了。”大夫的診斷也沒瞞著張愛華,他自己什麼都知道,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她不得為孩子想想嗎?老大這才上大一,小的才高一還沒成年呢。孩子爸人都不知道去啊了,總得找個可以托付的人吧。
“那就好。那你先住著,我得回家去給孩子做飯,不能多待了,改天我再來看你?”都安排好了,方淮心就告辭。
“你家裡孩子多大啦?我記得當時你是要跟羅玄結婚是吧?”張愛華想起來,當年跟林援通信的時候,他還提過,方淮心要跟羅玄結婚了。畢竟當初跟羅玄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可不那麼美好。能走到結婚這一步,真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是的。七零年結的婚。大的今年21了,小的都15了。改天我帶他們來看你啊。”簡單的說了一下。
“……他呢,他的孩子也該上大學了吧?”看方淮心要走了,張愛華到底問了出來。要說這些年從來沒想過如果沒跟林援分手會怎麼樣,那是說假話,當年是自己辜負了人家,見到方淮心,哪能不想起來。初戀啊,哪能說忘就忘了。
“林援在米國做生意呢,現在還單身。”方淮心沒盼著。
“啊?啊……嗯……”張愛華從一臉的震驚不相信,到失落,再到愧疚,所有的情緒都在臉上呢,之後就低著頭不說話了。
“我走啦,你歇著吧。”方淮心就不再說啥,總算是出了門了。
曾漣出來送她,臨上車的時候,方淮心又把包裡所有的現金,數了個整數三千七百塊錢,都給了她,“住院的費用啥的你不用管,我會讓秘書來交的。這些錢你拿著,給你媽買點營養品什麼的。我公司事兒多,不能總過來,有事兒你往我辦公室打電話。”
交代完了,才開車回的家。
兒子們不在家裡住,閨女們住宿舍,家裡就她跟羅玄兩個人。當然也不用等著她回去做飯,有保姨呢。不過就是那麼一說。
回到家,跟羅玄說起來張愛華的事情。羅玄也是感慨,“哎,人這一輩子呀,隻要一天沒到頭兒,真不知道最後會走到哪一步去。”
“可是唄。當初要不是看著她那麼幸福的樣子,咱也不至於就不管啊。誰能知道那個不是人的東西,騙到手裡就變樣兒了呢。班長也是的,鬼迷了心竅了,都不知道自救,就那麼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