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驚馬陰影(2 / 2)

惡毒嫡妹紀事 九月流火 14267 字 4個月前

蕭秦氏對自己的兒子頗為了解,他雖然看起來溫和,但事實上卻是一個很清冷的人。因為蕭謹言年齡小,族中很多人不同意將蕭謹言立為繼承人,向來富貴迷人眼,何況是世襲罔替的侯府?隻要奪到繼承權,以後的子子孫孫都不必為前途發愁,這簡直是一勞永逸的大好事。因此,許多人拿蕭謹言本為嫡次子的身份攻擊他,即使已是世子的蕭大郎對這些風言風語都無可奈何。

後來,為了服眾,蕭謹言越來越壓抑自己的本性,將自己武裝成一個完美的侯府繼承人,文武雙全,性情溫和,待人友善,讓族人再無話柄可挑剔。

蕭謹言的對策無疑極其有效,承羲侯對自己的四孫子格外滿意,族中對他的擁護聲也越來越高。但是蕭秦氏卻暗自擔心,她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將自己活成另一個人的模樣,笑容越來越完美,但內裡卻越來越冷淡,她總怕兒子再這樣下去,以後連枕邊人都信不過。

之前蕭秦氏總在自我安慰,等蕭大郎從承羲侯手裡接過侯位,蕭謹言再不必受人掣肘,就可以恢複自己的本性。等現在看到蕭謹言對宸王府小郡主的回護,蕭秦氏突然發現,蕭謹言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那麼冷淡。

郡主受刺那幾天,他幾乎就要住在宸王府了。容思勰情況漸漸好轉,蕭謹言也每天往宸王府跑,幾乎是風雨無阻,朝夕不誤。

這是個好兆頭,蕭秦氏的心思也活動開了,她半開玩笑半試探地問道:“四郎,你看宸王府的郡主如何?”

蕭謹言不明白母親為何有此一問,答道:“內心堅定,自有綱程。母親為何問此?”

蕭夫人笑了:“阿瑤特彆喜歡小郡主,正好你們倆年歲也合適,你說乾脆把她接到我們家裡來,如何?”

蕭謹言絕不會認為蕭秦氏口中的“接到家裡”是把容思勰接來小住,他幾乎立刻就聽出蕭秦氏的言外之意。蕭謹言一下子愣住了,雖說他時常陪容思勰出去玩,但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瞬間的愣怔過後,就是撲麵而來的尷尬。蕭謹言連忙打斷蕭秦氏的話,轉身走了。

蕭秦氏被打斷也不惱,她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剛才,蕭謹言沒有拒絕,這說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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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步走回屋子,蕭謹言都沒從尷尬中緩過來。

他遣散隨從,自己站在窗前沉思。

其實在路上,蕭謹言就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方才蕭秦氏提出求娶容思勰時,他竟然毫無排斥,第一想到的竟然是如果被容顥南知道他拐走了容顥南的寶貝妹妹,一定恨不得殺了他。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其實,他自己也不排斥娶容思勰為妻的吧?

蕭謹言的眼前突然浮現起初見時的畫麵,一個小姑娘蹲在花叢裡,既懵又窘地站了起來。

或者說,他不僅不排斥,反而還很喜歡這個可能性。

隻要一想到容思勰將會住入這座府邸,他竟然對未來的歲月,生出許多期待來。

承羲侯府低調又沉寂,不知道容思勰,會不會喜歡這裡。

不,她肯定會喜歡這裡。

蕭謹言的指節撞了撞窗柩,心中有了主意。祖父從小就告訴他,喜歡什麼,就自己去拿。容思勰必將成為他的妻子,所以她一定會喜歡承羲侯府。

蕭謹言信奉謀定而後動,看來,從現在開始,他需要為這樁婚事籌謀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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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因為對騎馬的陰影,一個月都沒有出門。

等她對馬再次恢複信任,已經是七月多了。

沒過多久,就收到了後宮中秋宴的請帖。

中秋宴是家宴,排得上號的宗親都要入宮,被容思勰扔到深山老林裡的容思青,也終於有機會出來露個臉。

同時,襄平公主身上的孝期終於結束,她也會參加中秋宴,正式向社交界宣布自己出孝的消息。

容思勰對這場中秋宴的印象,隻能用眼花繚亂、百花鬥豔來形容。

妃子們可勁打扮,公主們也互不相讓,每個人都想成為中秋那天最耀眼的明珠。

容思勰作為一個剛從鬼門關晃蕩回來的小可憐,實在沒有心情在衣服首飾上花心思,她選擇低調出席,隻要不失禮即可。

雖然容思勰本意低調,但是作為西市被刺事件的主人公,眾位公主後妃們對她實在有興趣極了。從容思勰一出現開始,就不斷有人來詢問她的身體,然後還要拉著她感慨一番,流淚一番。

容思勰真是心塞極了。

宮裡舉辦宴會,皇後的娘家自然不會被落下。容思勰今日服飾偏素,被趙淑嫻看到,自然又是好一番眼神挑釁。

但容思勰完全沒有注意到趙淑嫻,她的目光,投注到大娘身上。

身為平南侯府嫡長媳,皇後的長嫂,誰都不能說大娘嫁的不好。可是容思勰觀大娘的神色,卻看不出任何歡欣來。

大娘嫁人還不到一年,臉上就再也看不出未出閣前的驕矜自傲,即使閨中容思勰和大娘發生過許多不愉快,見到她現在這副場景,容思勰也覺得唏噓。

記得幾年前七夕,她們姐妹間爆發了最嚴重的爭執,容思勰和大娘在榮安堂針鋒相對,硬生生毀了這個女兒節。然而誰會想到,那是她們幾個堂姐妹最後一次一同過七夕。

幾年後她嫁人時,不知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容思勰明麵上正在應付熱情的後妃和夫人們,心裡卻在感歎歲月之無情。

好在襄平公主很快到了,作為皇帝最寵愛的女兒,襄平公主的出場可謂占儘風頭。趁著後妃們注意力轉移,容思勰趕緊借機脫身。

襄平公主是皇帝第一個孩子,在皇帝還是晉王時就出生了。每個父親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總是格外疼惜,何況襄平還是個女兒。聖人登基後,對襄平簡直是予取予求,就連襄平的生母傅氏,也借勢晉為昭儀。

襄平公主從小習慣了萬眾矚目,就連嫁人後也要處處爭奪第一,非但要比過眾位姐妹,就連內宮也不放過。

就如今日中秋宴,趙皇後貴為皇後,還懷有龍子,理所應當是宴會的中心,但襄平公主卻不依,她穿了十六幅紅色長裙,裙麵上點綴著珍禽羽毛,還用金線繡著大片的牡丹。若是僅繡了牡丹,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奢侈太過而已。然而問題是,襄平長長的後擺上,還用純金線織了一隻鳳凰。

等襄平公主在眾人的吆喝中走入太極殿時,殿內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隱晦地朝皇後瞥去。

趙皇後挺著腰,正溫和柔美地笑著,看不出絲毫不悅來。

所有人可以清晰地看到,皇後小腹隆起了相當明顯的弧度,即使是寬大的紅色後服也無法遮掩。

襄平公主自然也看到了,她帶著笑容走向皇後,親昵地詢問皇後腹中胎兒的情況,皇後也握住襄平,噓寒問暖。

真是一副母女和睦的感人戲碼。

容思勰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懶得再看那兩位演戲。容思勰又不想去找黎陽,她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現在過去肯定又被夫人們拉住。她在太極殿內逛了逛,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歇著。

但是容思勰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下了。

趙恪站在容思勰麵前,仔細地將容思勰從頭到尾看了個遍,然後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趙恪心中難掩愧疚,他前世成婚前從沒想過自己能和郡主扯上關係,所以沒有注意過容思勰的消息,隻知道行刺事件,但具體哪一年哪一月,卻早已忘記。重生後他忙著為六皇子拉攏人脈,早就將這一茬忘到腦後,等容思勰遇刺的消息傳來時,趙恪才從記憶中翻出這件事。

他大感內疚,雖然前世死的是容顥真,但容思勰和容顥真形影不離,他竟然疏忽了容思勰也有危險。聽到容思勰被刺的事情,他幾乎心膽俱裂,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再一次失去容思勰的時候,容思勰蘇醒的消息傳了出來。

趙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深深的譴責起自己來,他差一點又害死了容思勰。他想親自去王府探望,但以平南侯府和宸王府的關係,他的拜帖全部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他在王府外等候了一個多月,都沒有見到容思勰出來。趙恪心裡越來越焦躁,她傷的該有多重,連續幾個月都不能出府?

這種折磨,一直持續到中秋。

好在黎陽終於帶著容思勰入宮赴宴,趙恪也有機會,親自看她一眼。

趙恪帶著愧疚問完那句話後,忐忑地等待容思勰的回應。

容思勰默默看了趙恪片刻,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趙恪心裡一驚,難道阿勰也重生了?他收斂起神色,試探道:“此話怎講?”

“總覺得你一副對我很熟的樣子。”容思勰壞心地笑了,瞧瞧,被她試探出來了吧!雖然趙恪掩飾的很好,但容思勰還是從他眼睛中捕到那絲驚疑,事情至此,容思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容思勰笑眯眯地打算離開:“趙三郎,我們不過見了三四麵而已……”還請你以後不要說這些逾矩的話。

容思勰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力道拉走了。

“不要和不熟的人說話。”蕭謹言握著容思勰的手腕,把她從趙恪身邊拉開,“趙三郎,在僻靜處圍堵郡主,這可不是什麼守禮的事情。”

趙恪看著蕭謹言握著容思勰的手,眼中湧上怒意:“蕭四,放手!”

“用你管。”在趙恪麵前,蕭謹言連慣常的偽裝也懶得做,極冷淡地回敬趙恪後,他拉著容思勰,迅速掃了一眼,問道,“今天好些了嗎?”

“好多了,過段時間我就能出城和你們賽馬了!”容思勰聽懂了蕭謹言的問題,回道。

趙恪雖然惱怒蕭謹言的無禮,但聽到他們的談話,趙恪皺起眉頭:“賽馬?你重傷初愈,還是不要劇烈活動為好。”

“趙恪,你逾越了。”蕭謹言不悅地提醒趙恪,轉而去囑咐容思勰,“下次遇到不熟的人,直接走開就是,不同陪著他浪費時間。”

容思勰再一次懷疑,這兩人真的沒有私仇?

趙恪簡直怒火中燒,前世遠遠看著,覺得蕭謹言龍章鳳姿、天縱奇才,不愧是年輕一代的風雲人物,為什麼這輩子,他就變得這樣惹人厭煩?

“蕭謹言,我奉勸你放手。你和郡主無親無故,還請你謹記你的身份。要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蕭謹言僅是冷冷哼了一聲,直接拉著容思勰離開:“你傷還沒好全,我帶你去彆處休息。”

“其實我……”容思勰本來打算說自己的傷早好了,但是看到蕭謹言的眼神,她還是默默放棄了解釋。

蕭謹言的小脾氣說來就來,這裡還有這麼多人,除了順著他,還能怎麼樣?

看到容思勰乖乖被蕭謹言拉走,趙恪眯起了雙眼。即使上一世他和阿勰感情最融洽的時候,她也從沒有這樣溫順過。蕭謹言這個偽君子到底給阿勰使了什麼迷魂湯,再這樣下去,阿勰還不得被蕭謹言騙走?

直到容思勰被蕭謹言拉著走了很遠,容思勰才反應過來蕭謹言的手一直抓在她的手腕上。她略有尷尬地掙脫開,這一個月蕭謹言一直陪著她適應騎馬,握手扶胳膊之類的肢體接觸在所難免,所以容思勰慢慢習慣了。可是現在好歹在宮裡,大庭廣眾之下,還是注意些吧。

被容思勰掙脫,蕭謹言也不放在心上,事實上容思勰掙脫的時間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蕭謹言對這個現象非常滿意,他已經不把容思勰當妹妹,容思勰也得快些把他從兄長這個角色中剝離出來才好!

容思勰發現蕭謹言又恢複了笑意盈盈的模樣,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這一段路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突然由冷轉暖?

容思勰實在不懂蕭謹言謎一樣的笑點。

……

大殿內,容思青站在角落裡,悄悄看著高座上的襄平公主。

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