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新科進士(1 / 2)

惡毒嫡妹紀事 九月流火 14264 字 4個月前

陽朔十六年春天, 貼經、詩賦、策論三場省試相繼結束,民間對這些新科舉子的討論聲也逐漸增大。

尤其今年不知為何,聖上對這次科考格外重視, 親自要了舉子們的試卷來看。

禮部眾人都猜測這次頭名非趙恪莫屬,因為試卷不糊名,聖人看到了皇後弟弟的試卷,還能不欽點趙家子為狀元?

然而最終結果讓人大吃一驚, 今年的狀元,居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地舉子。

此人名為明成暉, 是河東代州人, 年二十六,尚未娶親。

明成暉一舉成為長安新寵,為萬人所矚目。一朝得意, 明成暉既不張揚也不畏縮,隻是憨憨地笑著。

除了莫名其妙壓過眾位世家子及皇後之弟,榮登榜首的明成暉,還有幾人也受到了長安人民的熱情招待。

一位是從去年起就風聲不斷的趙恪,另一位則是以十五之齡登科的蕭謹言。

雖然閱卷不糊名, 考官多少會參照家族出身和個人聲望, 但是能得到眾位考官和聖人的認可, 可見蕭謹言的文章確實出色。

等到進士遊街那天, 前去圍觀的百姓更激動了。

都說“三十老明經, 五十少進士”, 愛湊熱鬨的京城人士早就習慣了每年遊街的進士文采出眾, 但年齡和長相略有遺憾。可今年的進士卻不走尋常路,不光狀元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郎君,就是另外兩位名聲鵲起少年進士,也都長了一副好相貌。新科進士們在朱雀街騎馬遊行,每走一段路,街道兩旁都歡呼聲不斷,時不時有鮮花瓜果從人群中擲出,砸向白馬上的少年郎。

後來已婚未婚的小娘子們實在太熱情了,這次遊街不得不提前中止。差點被鮮果埋起來的蕭謹言,也被同門調笑了一路,郎君們紛紛開玩笑說他是“當代衛玠”。

進士中舉又稱“登龍門”,那是真正的春風得意。放榜後不久,杏院大擺探花宴,招待這些風光無二的新科進士。

因為今年的進士飽受矚目,所以連杏園宴也非同凡響,名流並出。探花宴上不光有許多三品大官的家眷,就連皇族的公主郡主們,也親臨現場。

這是容思勰第一次參加探花宴,除了容思勰,林靜頤、蕭月瑤幾人也來了,蕭謹言登科,她們這一溜表姐妹,必然要前來捧場。

到場後容思勰才發現,原來熟人還真不少。

蕭謹言是世家之子,趙恪是皇後之弟,光他們倆就能吸引來不少女客,何況襄平公主也來參加,以襄平的性子,怎麼能不把探花宴炒的熱熱鬨鬨。

杏園內衣香鬢影,裙帶飄香,容思勰剛露麵,就被襄平公主的侍女帶走了。

容思勰和這位最受寵的公主殿下,關係可謂非常微妙。

容思青豁出一切和襄平投誠,襄平嘗到甜頭後,一路給容思青撐腰,讓容思青從彆院搬到公主府,高調地重回長安貴女界。容思勰不信容思青沒有在襄平公主麵前說自己的壞話,可是襄平一邊給容思青撐腰,一邊還和容思勰交好。容思勰就有些拿不準,襄平公主,到底想做什麼。

但無論容思勰和襄平心底怎樣想對方,見了麵,這兩人都是親親熱熱的模樣。襄平親自下樓迎接容思勰,握著容思勰的手將她帶入室內。

走入室內,一股甜香撲麵而來,容思勰緩了片刻,才適應了這個味道。

樓閣裡已經坐了不少貴女,看到容思勰來了,紛紛起身問好。

容思勰在眾人裡,一眼看到容思青。

容思青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想必她的旁邊就是襄平公主的座位,可見容思青確實很得公主待見。容思青看到容思勰,隔著大廳,諷刺又炫耀地朝容思勰笑了。

容思勰自然當仁不讓地回敬回去,容思青在自尋死路,容思勰怎麼會怕她。不過,看到容思青的那一瞬間,還是讓容思勰小小驚訝了一下。容思勰本以為容思青如願攀上高枝,後來還光榮地搬入公主府,想必活的很舒心才是,為什麼現在看來,反而瘦了許多?

襄平將容思勰和容思青這電光火石間的交鋒看在眼裡,她嘴邊笑容更盛,親切地拉著容思勰入座,座位偏偏就在容思青的對麵。

看到這一幕,屋內其他的貴女都露出看好戲的神色,外界盛傳宸王府兩姐妹不睦,郡主更是一口氣把庶姐扔到深山裡才解氣,可是容思青非但沒有被打壓下去,反而絕地逢生,靠襄平公主榮耀歸來,現在還和容思勰平起平坐,這可有意思極了。

容思勰知道這都是襄平公主特意安排的,她不想給彆人看笑話,全程保持無懈可擊的微笑,陪襄平公主周旋。

沒看到期待中姐妹相爭的戲碼,襄平大感無趣。她喚人拿上一卷詩作,說道:“這是今年狀元郎的行卷,投到了我的府上,我仔細看了看,確實是有才之人,堪當魁首!”

宣朝還殘留著前朝的遺風,取士不光要看詩賦水平,還要看各位名士的舉薦。所以很多舉子會提前來到長安,將自己的代表作投獻給各位公卿。但是三品公卿每日受到的投卷數不勝數,很多沒有門路的學子,投卷可能壓根沒被打開,就被當作廢紙扔掉了。所以也有人將注意打到各位公主皇子身上,而反過來,能收到越多行卷,則說明這位公主或皇子越得寵。而明成暉,顯然將自己的籌碼壓在了襄平公主的身上。

襄平公主這是何意?眾女們一邊傳閱明成暉的行卷,一邊思考襄平的話外之音,莫非明成暉意外奪冠,有襄平公主的手筆?

如果是真的,那襄平公主對聖人的影響力,就太可怕了。

容思勰本來也抱著這個念頭,等她翻了幾篇,突然看到一篇十分意外的詩作時,心中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不是多年前,在閨學裡,容思青靠此一鳴驚人的詩作麼?

原來當年那首詩壓根不是容思青寫的,她完全照搬了後來狀元郎的得意之作,真是,容思勰也不知該說什麼為好。

容思勰默默同情明狀元的同時,也在心裡對襄平的話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如果明成暉奪魁真的是襄平公主的功勞,那麼想來明成暉前期一定非常被襄平看好,容思青作為襄平身邊的得意人,不可能沒看過明成暉的行卷。容思青當年對人家的代表作不問自取,出於心虛,容思青也不可能任由明成暉翻身,更不會讓襄平公主將明成暉的行卷堂而皇之地分給在座眾人。這樣看來,隻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那就是襄平之前根本沒看過明成暉的詩,明成暉成為狀元完全是意外。

如果容思勰的推論沒有出錯,那襄平公主的意圖,細思之下就非常恐怖了。襄平想做什麼,為什麼要讓眾人誤會她能左右當朝狀元的人選?

容思勰被自己的猜測嚇出一身汗。

容思勰覺得,自己得和襄平公主拉開距離了,襄平所圖不小,可不能被她拉下水。

這樣下定了主意,容思勰就主動請辭。襄平久留無果,心裡也惱了,就仍由容思勰離開。

容思勰起身,路過容思青時,突然回過頭,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四姐,原來如此。”

容思青被容思勰的笑震得渾身發毛,容思勰發現了什麼,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這個時候的容思青,早就忘了自己多年前,曾挪用過彆人的詩篇。

容思勰狠狠嚇了彆人一把後,自己揚長而去,開開心心地去樓下找林靜頤玩。

此時樓下,被選為探花使的蕭謹言和趙恪,正相對無言地在杏園裡尋花。

探花宴上,要取同榜兩位少年為探花使,在園內探采名花,蕭謹言和趙恪,理所應當地被眾人推舉出來。

偏偏這兩人不太對付,一路上誰都不主動說話。

趙恪在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他知道陽朔十六年的考題,所以才信心滿滿地報考科舉,他的目標直指狀元之位,沒想到在家世和試卷的雙重加持下,他竟然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趙恪歎氣,前一世明成暉就是狀元,雖然最後泯於眾人,但想來天理昭昭,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狀元落空,趙恪雖然失望,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名次不算緊要,真正決定官途的是吏部選試,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自己要怎樣走。

趙恪正在思索,突然聽到蕭謹言說就此分道獨行,這種好事,趙恪當然同意。看著蕭謹言走遠,趙恪也長舒一口氣,果然有些人隻能遠觀,走近了簡直討厭的想打死他。

趙恪突然想到,上一世蕭謹言登第後,最後好像去了大理寺?

.

擺脫了趙恪,蕭謹言舒出一口鬱氣。

蕭謹言在杏園裡隨處走動,名為探訪群花,但是他打算時間夠了,自己就回去。

采花這樣無聊的事情,誰愛乾誰乾。

即使蕭謹言冷著臉,也吸引了來來往往不少視線,很多娘子見了他就笑,然後折下手邊的花朵,朝他擲來。

蕭謹言頭都沒回,準確地躲開。

旁邊傳來撲哧一聲輕笑,容思勰把玩著手裡的芙蓉,慢慢從花叢中走出來。

“蕭四兄,你背後長了眼睛不成?為什麼每次都能準確地躲開?”

看到是容思勰,蕭謹言總算露出笑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彆轉移話題。”容思勰走近,好奇地朝蕭謹言身後探看,“我奇怪了很久,從背後向你擲花,你是怎麼發現的?”

蕭謹言隨口道:“從小被扔花扔果子,時間長了就練出來了。”

這麼得瑟,容思勰抬頭,鄙夷地瞪向蕭謹言。

蕭謹言也不惱,笑著任由容思勰瞪。過了一會,他突然收斂了笑意,說道:“七娘,過幾天我要去大理寺報道,恐怕以後沒有時間陪你了。”

容思勰毫無壓力地點頭:“這很好啊,大理寺是個好去處。”

蕭謹言被噎住了,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他陪了她這麼久,她竟然一點不舍都沒有!

過了很久,容思勰才發現蕭謹言一直沒有說話。容思勰有些懵,又怎麼了?蒼天可鑒,她可什麼都沒說,蕭謹言這小脾氣來的真是莫名其妙毫無預兆。

容思勰雖然不知道蕭謹言為什麼又生氣了,但少不得要說些好話,把這位的脾氣哄回來。慢慢的,蕭謹言的臉色總算好看起來。容思勰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蕭謹言的殷殷告誡:“七娘,我不在你身邊,你自己要小心,尤其小心趙恪,他這個人很不對勁。你以後再遇到他,什麼都不需要說,轉身就走即可。”

蕭謹言的毛剛被捋順,容思勰隻能應是。等蕭謹言終於將趙恪從頭到尾數落了一頓後,容思勰才找到機會插話:“蕭四兄,你相信有人能預知未來嗎?”

蕭謹言沒料到容思勰的話題突然跳到這裡,他好奇地挑起眉:“此話怎講?”

“沒什麼,隻是看話本上講,許多人能在夢裡夢到未來的事情,覺得很神奇罷了。”

蕭謹言可不信容思勰真的隻是隨口說說,他看著容思勰,冷不丁問道:“趙恪?”

容思勰被蕭謹言的敏銳嚇了一跳,趕緊撇清自己:“我可什麼都沒說。”

看到蕭謹言若有所思,容思勰也算了卻一件心事,經容思青的事情一提醒,容思勰想到趙恪也是重生之人,說不定也知曉今年的考題?容思勰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讓同科的蕭謹言多防備些,總是沒錯的。

想到這裡,容思勰深切同情起今年的狀元來,在兩位重生之人的夾擊下還能奪魁,可見有真能耐啊!

蕭謹言還在思考,容思勰聽到林靜頤在喚自己,就打算先行離開。她的提醒已經帶到,以後的事情,就交給蕭謹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