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之前世(2 / 2)

蕭謹言挑了挑眉,意外地問道:“你我幾乎不曾謀麵,你為何對我的敵意這麼大?”

江成皋自然不會告訴蕭謹言,因為他時常從容思勰的口中聽到蕭謹言的名字,這才對這位少年神斷生不出好印象。江成皋的手留戀在容思勰臉側,頭也不回地對蕭謹言說道:“我的妻子不喜歡見外人,你該出去了。”

態度還是這樣惡劣,蕭謹言心中的驚奇感更甚,他饒有興趣地看了片刻,說出的話卻毫無預兆地變得強硬:“該出去的,應該是你吧。”

“你……”江成皋回頭,憤怒地瞪著蕭謹言。

“宗室郡主死亡,此事本該由啟吾衛接管,但是於情於理,我都不想讓我的好友接手這等人倫慘劇,這才替他前來。雖說你們成婚時我尚在守孝,不在帝京,可是當年的事我亦略有耳聞。你既然接受了宸王的恩惠,那就該好好對待人家的女兒,拿了好處卻又不忿自己被看輕,人世間哪有這等道理?你執迷不悟,我們這些七娘的親人卻不能任你荒唐下去,七娘的後事交由我打理,你不要打斷我的話”,蕭謹言抬起眼,冷冷看向正要提出異議江成皋,“你的反對沒有任何用處,聽我安排就好。一會宸王和王妃來了,你去和他們請罪吧。”

蕭謹言往屋外走,出門前,他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

麵容蒼白的少年坐在床邊,絕望又倔強地盯著床上之人的側臉,而容思勰躺在床榻上,曾經飽受讚譽的容貌顯露出一種死寂的姝麗來。

可惜了,蕭謹言默默道,這麼年輕就死了。

他現在明為大理寺少卿,但暗地裡是銀梟衛右使,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從大皇子到四皇子都想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可是蕭謹言卻並不打算輕易站隊,自從父親死後,他已經很難再相信其他人了。

蕭大郎病逝後,蕭謹言借守孝之名離開京城,暗中加入銀梟衛。他在銀梟衛中經曆了無數殺戮和暗算,終於站穩了跟腳,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右使。他本以為自己的心早已變得冷酷無情,可是沒想到,今日看到一個並不相熟的童年之交,竟然會覺得心疼。

走到屋外,正巧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蕭謹言負手看向天際,逆著光,他似乎看到一個人,站在花叢中朝他笑。

“謹言,快過來!等一會我們還要去接兒子,再不去,他又要鬨脾氣了。”

蕭謹言疑惑地皺起眉,這似乎是一處皇家圍場,幾年前秋狩的時候他去過,可是當時他並不曾見過這個女子,更何況不會有人敢熟稔地喚他“謹言”。

他心中生疑,但麵上絲毫不顯,冷著臉朝外走。大理寺的人看到他出來,都恭敬地跟在他身後:“少卿,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在桐城侯府裡好好查一查,看看今日之事是否另有隱情。”

“是。”

屬下都領命而走,蕭謹言也打算四處轉轉,眼前卻突然暈眩,他手指撐住額角,靜靜等待眩暈勁過去。

頭重腳輕中,蕭謹言又看到奇怪的景象,這次是在一片薔薇花叢中,一個紅衣服的女童蹲在草叢裡,一臉懵怔地站起身來,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問:“你就是容顥南時常提起的七娘?”

場景又很快轉到城外,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向前跟了兩步,迎著寒風朝前大喊:“我等你回來!”

這回蕭謹言總算認出這位女子的麵貌,他好笑地搖了搖頭,那個人居然是容思勰。

可能最近睡得太少了,他竟生出這等幻覺。

容思勰是他朋友的妹妹,與他著實不算相熟,他怎麼會和容思勰扯上關係。

他這一生,幼年喪兄,少年喪父,叔伯反目,自己亦滿手鮮血,整日和見不得光的營生打交道。他這人無心無情,注定六親緣淺,一生孤寂。

不會有人在城外,殷殷盼望著他歸來的。

蕭謹言愣怔了片刻,直到通報聲傳來才將他驚醒。

“宸王,宸王妃到!”

蕭謹言打起精神向前迎去,站在一旁的容思青卻突然臉色煞白,搖著頭往後退:“父親和嫡母到了,我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容思青突然轉身,奮力朝後跑去。

“二夫人!”小丫頭兩麵看了看,不知道該不該追。

聽到通傳聲,江成皋也強打起精神,走到宸王麵前。

“父親……”

“閉嘴,你不配。”宸王冷冷說道。

江成皋語塞,他想替自己辯解,最終還是放棄了。

宸王說得不錯,蕭謹言說得也不錯,他和整個江家都享受了宸王府的恩惠,卻還嫌棄這樣丟了臉麵,對容思勰挑挑揀揀,他不配為人夫,也不配為人父。

“王爺,此時生氣不值當,您和王妃,還是進去見七娘最後一麵吧。”蕭謹言在旁勸道。

宸王府的人從頭到尾都對江成皋沒有好臉色看,江成皋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地麵上,看著蕭謹言走在宸王身側,低聲替宸王解釋,仿佛他才是宸王的女婿一般。

江成皋既不屑又淒涼地笑了。

屋外隱約傳來下人的哭喊聲:“二夫人投湖了,快來人啊……”

……

趙恪怔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陷入前世的回憶中了。

他拿出一直珍藏的相思石,在掌心輕輕摩挲。

這塊狀如紅豆的玉石在日積月累的把玩下,已經變得非常圓滑柔和,棱角都被磨平了。平南侯府的下人時常見趙恪帶著這塊石頭,卻不知此物到底有何含義。

四皇子已經登基,曾經簇擁在大皇子身邊的人都縮著脖子,等待新帝的秋後算賬,曾經盛極一時的平南侯府趙家也不例外。

趙恪看向窗外,一樹梨花盛放,在晚風中緩緩飄落,雪白的梨花在夕陽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淒涼蕭條。

他自知前世對不起容思勰,所以這一世一隻想要彌補。然而事實上,他改變不了過去,也許諾不了未來。他知曉未來卻無法改變,每改變一件事情,上天就會和他索取代價,同時亦會產生其他的意外,最終,世事還是安安穩穩地走在原來的軌道上。

容思勰曾在他舉手可觸的地方,可惜最後,他們終究是咫尺天涯。

牆外似乎傳來兒童的傳唱聲,稚嫩的童聲齊聲唱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趙恪手裡握著相思石,嘴角翹起,帶著笑意閉上了眼睛。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