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
在失聲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言的內心是帶著一絲僥幸在的。
她希望接下來馬上就有人能回答她——無論是暮也好，還是院長先生也好，甚至是旁邊的某隻幼崽都可以——暮在這裡隻是在彙報工作、或者其他什麼事情。
但答案早就已經隱隱浮現在了言的心中。
還能有什麼事呢？有什麼工作需要如此狼狽地跪在地上彙報嗎？之前院長語重心長提點過她的話語也一一被言回憶了起來。
族內將有異動。這是言知道的。
而異動的來源居然是暮。這是言不知道,也絕對不願去相信的。
“你們都來了。”貓頭鷹院長轉過臉來看了一眼來人，確認人都到齊了以後,才終於開始了他的場合。
“今天我打算證實一件事情,所以邀請你們過來做個見證者,算是成全了[命運]之中的一環。”
他的聲音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往常的貓頭鷹院長說話都戲稱自己是“老人家”,除了在教授知識以外的方麵都表現的十分為老不尊的樣子,但今天卻格外地正式了起來。
“暮，你是打算自己說，還是我來讓你說？”貓頭鷹的視線落在那個跪在地上的人身上,聲音凜冽了許多。
“······”
暮依然是一言不發。
貓頭鷹院長的聲音更冷了：“我已經注視你了那麼久，但現在卻對你非常失望。”
聽到這句話，暮放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這次終於有了反應：“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的。您為何對我失望？”
“正確的道路上？”院長搖了搖頭。它轉向了旁邊圍觀著的玩家們：“那碗湯帶來了嗎？”
吃貨點了點頭，從空間中把那碗廚師先生的得意之作捧了出來，然後慢慢走上前去。
她沒有找到可以放置湯碗的地方,也不能遞給沒有雙手的貓頭鷹,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不動。
“你把它喝下去,看看我究竟該不該相信你最後一次。”貓頭鷹看出了吃貨的窘迫情況，用翅膀點了點她的方向,對跪在地上的暮說道。
“啊？”吃貨忍不住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她原以為院長會通過其他方式讓暮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這碗真言湯,但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那麼直白地說出來了。
暮又不是傻子，光是聽院長的形容就知道這碗湯有什麼功效了吧？他籌謀了那麼久，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就喝······
她的思維靜止了一瞬。
因為院長的話音剛落,暮就抬眼看了一眼吃貨，然後一言不發地拿走湯碗，仰頭就喝了下去。
他真的喝了！！
玩家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愕和不敢置信。
就連言也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去，那手臂僵硬在了半空，像是想要阻止什麼。
“你和那些異族人碰過麵，對嗎？”院長緩緩地問道。
“······對。”
“一共見過幾次？都交代清楚。”貓頭鷹不耐煩地甩了甩翅膀，似是不願意看到對方這種悶葫蘆似的模樣。
暮沉默了一會兒，報出了一個數字：“五次。”
這次輪到嚴雙文和金剛石倒吸一口涼氣了。他們這樣緊緊地盯梢著暮的行蹤，居然也隻發現了三次會麵？？剩下的兩次是什麼時候？他又做了什麼？
這個NPC的警惕性和反跟蹤能力······真的是意外的可怕啊······
“我聽說你不僅和異族交換了信物，還協助他們安頓在了族地裡？”
“是。”
在這場基於“絕對真實”效用下的盤問中，暮像一個隻會做出回答的機器。
院長問什麼，他就答什麼，至於其他的則一個字也不願意多提。
甚至連給自己的辯護都沒有一句。
但這些卻已經足夠了，甚至都不需要繼續再追問下去。
言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放了下來，她的臉色變得灰白，一向驕傲明媚的女導師現在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樣，整個人都看起來搖搖欲墜的。
玩家也可以理解，他們都從吃貨那邊聽說過言的故事，也知道暮對於言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哪怕不提少女萌動的隱晦感情，單說陷入絕望之中時被拯救的那件事，言也已經將暮當做了自己憧憬和努力的目標了。
而當支撐著她走到這裡的目標忽然成為叛族的罪人時，這種落差和幻滅感是常人絕對沒辦法接受的。
“你倒是解釋幾句啊！！”在一片意味深長的沉默中，言忽然爆發了，她的聲音顫抖，朝著跪在房間中央的暮大喊著：“暮，你倒是為自己解釋幾句啊！！”
“如果你真的沒有做，如果你有著什麼苦衷——我們都會相信的！”
“如果你真的有苦衷的話······”言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真言湯會為你作證的啊。”
她自己都明白這話有多麼的可笑——如果真的有苦衷的話，他怎麼會不辯駁呢？
和言猜測的一樣，暮就像是沒聽到她呐喊的這幾句話，依然是無動於衷地跪在原地，甚至連鬥篷下的頭顱都沒有向她偏上半分。
男人筆挺地跪在地麵上，即使是下跪這樣充滿負罪的姿勢，他也能將身子挺成青鬆似的正直，就好像在用這種正直堅持著什麼東西。
言的目光就這樣黯淡了下去。
這時貓頭鷹院長嗤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在場的誰。
“看來也沒必要再問下去了。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什麼手段模糊了海巫師的命運，但我最開始還是想相信你的。”
“暮，你真是——”
它木頭的外殼忽然碎裂開來，其中耀眼的光團從碎裂的縫隙中射出刺眼的光芒。
這光芒讓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忍不住閉住了眼睛，但仍然能直視著光團的人卻能夠看到，那光芒越擴越大，直到變換成了成人的大小，然後慢慢有了形狀。
一隻修長的手從這無邊光芒中伸了出來，那手的顏色玉白，在光芒的照耀下有幾分半透明的質感，整體像是柔弱無骨一般秀美，指甲上還塗著粉嫩的紅色——
就是這隻手高高地揚起來，然後重重落了下去。
“——太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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