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真不錯。”
一個不屬於暮、也並不屬於任何一個“人格體”的聲音出現了。
暮正俯下去的身子一僵,他眼看著前方出現了一片鬥篷的衣角。那是塊雪白色的，不帶有半分汙漬的衣料，和他身上現在所穿著的並沒有什麼區彆。
剛剛還算吵鬨的休息室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幾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中的畫麵。
暮將探出去的手指慢慢收攏,攥成拳頭,然後一點一點地直起身來。
果不其然，他的視野之中出現了分外熟悉的一張臉。
“落。”暮的聲音平板無波，不帶有任何的驚訝情緒。
這點讓落有些出乎意料了，他挑了挑眉：“我原以為你會很驚訝在這裡看到我的,言那孩子為了拖住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暮直直地盯著他：“如果真的是你做出這些事的話，那多半也不會被蒙騙過去。”
落聽到這句話,反而笑起來了：“好吧,你說得對。”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樣的溫和,就像是人類聖堂裡麵才會出現的大天使雕像，就連輪廓的邊緣都好像在散發著溫潤的聖光。
但從這個畫麵來看的話,任誰也沒辦法把他和那個勾結外族毀滅海巫師的叛徒聯係到一起去。
可事實偏偏就是如此，像極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我早就該猜到是你了,能夠那麼巧妙地潛入到我的房間，還偷看了最為重要的東西，這樣靈敏又卑鄙的小偷隻能是你了——暮。”
落輕飄飄地喊著他的名字，就像是在他幼崽時期主動提供幫助時的那樣。但實際上早就變了，不管是暮,還是落，兩個人都已經變了太多太多。
“騙到了那些蠢貨手中的信物，還搞了個假的放在原地？不得不說你真的很有膽識，但卻算漏了一點······”落從自己的衣袖之中摸出了一根吊著小號貓頭鷹的繩子,在兩個人之間戲弄似的晃了晃：“這是你的手藝吧？雖然你沒有給我看過雕刻的東西，但它從某種程度上和院長先生那具分神的載體有幾分相近。”
落看著暮的眼神充滿了溫和的無奈，就像是看著無意中犯了錯的幼崽似的，但暮早已不是幼崽，所以落的眼神也壓根不會是那麼的無害。
“你不會真以為沒人能看得出來吧？”他的聲音中，滿是看笑話似的諷刺意味，不管誰聽了都會感覺到一種無名火大。
就連休息室內也出現了一陣的騷動，要不是現在他們被關在了這個神秘的空間之中隻能看著，現在大概已經衝出去和這個家夥理論了！
奇怪的是，暮的情緒卻沒有什麼波動。就連之前薩奇的一句哥哥都能讓休息室內循環播放單句音頻，但此時被人正麵挑釁的時候，休息室內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落沒有等到預期之中的反應，也覺得無趣似的嘖了一聲，接著將視線放到了剛才暮所在的位置上。他毫無誠意地鼓了鼓掌，
“差點忘記這個了，還是那句話，做的真不錯。”他的視線掃過整片空地，確認了所有的銜接點都已經被搗毀以後，再次回到了暮的身上：“明明你是看不到的吧？為什麼能夠那麼精確地將它們破壞掉呢？”
“讓我想想······是誰幫了你嗎？”
說完這句哈以後，落的眼睛忽然和暮的對上。他溫和的眼神此時已經褪去了假象，像是天空之中翱翔的鷹隼，無比犀利地盯住了他想要捕捉的獵物。
而此時正緊緊盯著屏幕的玩家們，也隻感覺落的眼睛正透過屏幕、直接和他們四目相對似的！
[真邪性啊······這樣看落感覺都不認識了似的。]
暮聽到自己的人格體這樣說。
其實暮也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和平日裡的他並不一致。不過誰又能說得清哪一麵才是這人的真實性格呢？他能做出和外族人勾結這種事來，本身的性格就算不得純粹吧？
“不肯說嗎？”
落的視線從暮身上繞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值得注意的地方，隻能遺憾地說道：“那就沒有等下去的必要了，畢竟隻是暮而已，我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呀~”
暮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就看到一道白花花的影子直接衝著他的麵門而來，來不及反應彆的，他向後一仰，險而又險地將那道水箭避了過去！
暮穩住身形，又驚又怒地看向出手的那人：“你這是做什麼？”
落是瘋了嗎？他竟然主動對同族出手？？
“沒有意識到嗎？”落依然在笑，但笑意卻並不達眼底。他的眼底是一片沒人看得透的深沉，冰寒的就像是無人知曉的深淵。“我是在準備滅口啊~”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落的身後出現了幾十隻的水箭，它們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撲暮的位置而去，誓要將他萬箭穿心！
“對同族出手是什麼罪名你清楚嗎？”暮狼狽地躲閃著，他的介質在脖頸間發出警示的紅光，但他依然沒有下定決心來上一場真正的戰鬥，其原因就是海巫師族內的規矩之一——【不得向同族出手】。
“啊，傷害同族性命者，蕩滅靈魂回歸海洋？反正我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你覺得我會害怕這樣的規矩嗎？”落無所謂地說道。他的背後源源不斷地生出更多的水箭，反正取材來源於這無儘的海洋，隻要身在海裡，到處都是他的主場。
“倒是你，再守著那可笑的規矩的話，你很快就要成為第一個死去的海巫師了。”
暮躲避的越來越困難，因為他發現，那些水箭靈活的要命，並且像是提前預知到他將要躲閃的位置似的，還會在半空中扭曲身體改變行進的方向！
預知？
暮明白了，他沒有想到，落竟然將預言之力融進了他的魔法之中！他什麼時候進行的預言？為什麼他的預言可以那麼迅速、在發出水箭的短短幾秒內就可以將預言的結果融入進去？？
他還從來都不知道，自然係的魔法之中最普通的水係魔法，竟然可以有這樣強大的主場威力！就像他從來不知道預言的魔力可以輕描淡寫地加入進任何的魔法之中，哪怕是幾秒一個的初級魔法！
“刷！”
在暮分心的時候，一道水箭帶著陰風從他的背後穿過，竟直接釘穿了他的肩膀！
暮吃痛，抬手就要將它拔除，這水箭竟然先一步自我消散，化作水霧重新融入到周圍的環境中去。
“哦？”這下落倒是有點驚訝了，他的表情變幻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新奇的眼光在看著暮流血的肩膀——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身上還有讓我驚訝的點。”落的表情複雜起來，他透過暮的身影，就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這就是他研究出來的結果嗎？哈哈哈哈哈！！竟然是純粹的肉身！”
天使一樣的巫師眼神竟然帶了幾分熱度，灼熱地看著暮的傷口，就像是看到了珍貴的珠寶與學識。
隨著他態度的轉變，那簡簡單單由水箭組成的箭陣竟然也消停了幾分，但依然還是懸在暮的頭頂，一副等待審判的模樣。
[暮，你彆發呆了！他都出大招了你怎麼還在挨打！]
[剛剛那一箭可真狠啊！落這個家夥來真的啊！]
[可不是來真的嗎？他都在暮的麵前承認自己是叛徒了！]
玩家們焦急地給暮出著主意，要是他們能在外麵就好了！海巫師這個副本裡麵竟然一點和BOSS戰鬥的環節都沒有嗎？總不能讓他們這些玩家一直乾看著毫無參與感吧！！
“就算他把介質拿出來也沒有用。”出聲的卻是賽克斯。
同伴們回頭，疑惑為什麼小夥伴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卻看到那條小灰魚搖了搖頭——
“落是活了幾千幾萬年的海巫師，在海巫師族裡也並不是多見的現象，而長生種的年齡和實力往往也成正比。暮或許是天賦卓絕的類型，但他還是太年輕了。”
賽克斯指了指屏幕上的水箭：“這在我們新手村中也能夠學到這樣的魔法吧？化水為箭的方法，就算是對水元素親和力並沒有那麼強的人也可以試試——隻要我們身在海裡，這是天然的地域優勢。但是誰能將水箭術施展的那麼自然和迅速呢？輕描淡寫就聚齊幾千支的水箭，就算是剛剛步入高級的法師也做不到。”
“但是水箭術不是很好躲嗎？隻要注意它的發射方向和規律，就算數量再多也不至於直接被穿了肩膀吧？”老李提出疑問。
“是預言術。”賽克斯拿起了手中的水晶蛋，示意大家回想在海巫師生活的時間中學到的東西，“他將暮的行動路線做出了預言，並且將結果加載到了每一隻水箭之中，所以水箭去往的方向就是暮原本瑤躲閃的方向。”
“預言還能那麼用？？？”
玩家們震驚了，他們在海巫師硬著頭皮學預言的時候僅僅把它當成了占卜似的一門好玩的技能，頂多用它來占卜一下今天的運勢啊、找一下丟了的鑰匙啊之類的事，從來沒有把它往戰鬥那方麵想過！更彆說把預言融入到魔法之中去了！
他們再看向畫麵中的戰鬥時，心中就有了另外的一種想法。這種了悟有些熟悉，上一次的恍然大悟好像也是落帶給他們的，那時候他用靈巧而適用的家務型魔法打動了玩家，而現在依然是他在漫長歲月之中研究出來的新的技巧，隻不過主場從美食家務換到了更為激烈的戰鬥中來。
“有點可惜了啊，這樣的人物。”不知由誰喃喃了一聲。
而此時，屏幕中的戰鬥的確如賽克斯所說。即使暮掏出了自己的介質用於攻擊和輔助，但依然在對方漫不經心的玩弄之中變得極其被動。
誰勝誰負一目了然，落根本就沒有用心在戰鬥！他甚至一直在打量著暮的身體，通過操控水箭的位置來測試對方的靈活性，或者是**的脆弱程度。
而等到他失去興趣的時候，就是半空中密密麻麻甚至一直在增多的水箭落下來之時！
“嘖。”落很快就失去了興趣，他興致缺缺地看著暮，就像在看著一個不完美的殘次品那樣：“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埃爾維有多聰明呢，沒想到也是個蠢貨，白白浪費我的感情。”
埃爾維是誰？玩家們並不知道。